高瞿送嘉薏回到南滨,离开前漫不经心地劝说道:“你手受伤了就关店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生意。”
嘉薏却在这其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她解下安全带,语气略带不满地回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溜下了车,用力关上车门。
高瞿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朝店里走去,那个身影在午后有些迷离的冬阳下显得更加瘦削,令人心疼。
但他也没多看,重新启动车子,不到一分钟便驶离街道。
嘉薏确实在店里做不了什么,连用倒水、插花都显得费力,更别提擦杯、洗碗这样的活了,她正在为高瞿的话犹豫之时,无意看到吧台那本惨不忍睹的账本,回家的念头立刻被压了下去。
她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冬日里薄薄的太阳筛进来,映照缠着纱布的左手,惨淡的光线让午后的时光变得安静而漫长,而对于正为生意发愁的她来说,这漫长和安静都无疑是在挑战她当初开店的那股热情。
她始终不相信当初一腔热血换来是如此冷清的现状。
于是便站起身子,从吧台拿过账本,再拿来一支笔和一个空白本子,她需要好好反思和总结一下这段时间来开店的计划和思路。
她沿着高瞿那天的建议,先从每笔交易记录进行细项对比、分析,确实发现某些问题,但又觉得目前的问题绝不只限于在这些细项类上,而更应该是一个经营战略上的问题。
毕竟有几年在公司打拼的经验,在这家小店的运营上,她很快想到要从宏观层面着手,匆匆在纸上列了些什么之后,她站起身,在店里四处踱步,不经意间又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
余辉给了照片一个精美的侧影,陈旧感一下子就爬上了那些旧景,她很快想起,马克也许也是在这样的时间,定格了南滨的美好。
这一次想到马克,她却没有刻意压制了。
一开始筹建开店的时候,马克就曾启发过她,要在这里开店,首先要找好一家店的定位,可以和南滨这个地方建立联系的定位。
所以,他才会送她这些珍藏的相片,而也确实得益于马克的老南滨摄影记录,让不少到店里的顾客看到这些照片后,先是驻足惊讶,继而欣喜,最后满是赞赏地在店里消费点什么以示支持。
但这段时间运营下来,店里的主要商品却确实没有和这些照片、没有和马克所说的南滨建立更为深层次的联系——饮品继续打着新潮而煽情的名头,干花继续走着优雅低调风,花房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以爱情玫瑰为主题。
她做了那么多,终究还让马克的那些照片在店里成为摆设,摇摇欲坠。
这一次,记忆才终于露出狰狞面目,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她再也躲不掉了,内心翻滚着痛楚。
——不是因为他们默契的断裂,不是因为她再也无法揣摩他的心思,而是就在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马克真的离开了,他和她已经是两个时区的人了,她再也不能找他,和他聊聊开店的事情了。
一个人的离开有很多种方式,空间算一种,时间算一种,然而最真切地被感知却是在你拿起手机时想了很多理由却还是没能拨下那个默记了许久的号码时的怅然。
不知何时,夜幕开始逐渐覆上南滨的上空,嘉薏去开灯,从桌上抄起手机看时间,但是一滑开屏幕,不知不觉就已经点开微信,并且在对话框里搜寻马克了,他给她留言的最后一句话是:“嘉薏,我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希望你一切都好,珍重!”
她还没有回复他,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这种偶然——在黑色框上头,看见对方正在输入……
也许她可以现在回复他,然后顺便开启新一个聊天的契机,哪怕只是嘘寒问暖,客套话一堆,她也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有没有想念自己,甚至可以问问他,为什么她不能是他的结局……
嘉薏沉思着的时候,手机真的震动了,不过来电显示的是高瞿。
嘉薏有些被扰兴,语气中又有些不悦。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把药水和纱布落在我车上了。”
嘉薏回头看了看吧台,果然没有看到自己从医院出来时拎着的袋子,她自知理亏,声音也弱了些。
“哦,那你给我送来吧。”
“梁嘉薏,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落在我车上,然后让我送去你家,然后你再……”
嘉薏也笑开了,还是没忍住,她打断了高瞿,笑着说:“对啊!然后我就直接揍你一顿,把药水和绷带都给你,这样就算还你上午的医药费了。”
他也被她的无理取闹逗笑了。
“你家在哪?我给你送过去吧!”
“送我家干嘛,我人在店里呢。”
“什么?!受伤了还在店里干嘛,不是你……”
嘉薏没听他往下说,直接回了句:“好啦,我没事,你赶紧下班给我送来,挂了哈!”
她确实爽快地挂了电话,而另一头的高瞿则明显还有话要说,但他也只好放下手机,瞅着车里那个装着药的袋子,直皱起眉头,他重新拿起手机,和助理打了电话。
“小王,今晚资料直接发我邮箱吧,我不回公司了,你弄好也早点下班吧,嗯,就这样!”
他挂了电话,便启动车子朝嘉薏店里去了。
嘉薏并非厌恶高瞿什么,只是刚刚的通话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虽源自语言,作用于听力,却不知为何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