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锻夂冷,连偏安南隅的海天连城都夜雪纷飞,从飞花台上极目远眺,千里重璧,连绵的楼阁都披了雪,仿若涌起玉楼三重,千门万户,点点灯火。
龙云腾擎着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夜空,只见漫天乱雪、半空流云,举杯饮一口温酒,琼浆入喉,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楼梯上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步履轻浮,显然是个不会武功之人。
侍女卷起重帘,一个青衣文士快步走进来,脱下大氅,走到龙云腾身后,拱手:“主上,织造司连夜……”
“嘘……”龙云腾猛地转身,打断了他的声音。
卫七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飞花台上熄了大半灯火,只剩龙云腾身边一盏铜鎏金宫灯,阴影中的紫檀云锦软塌上,卧着一个沉睡的人影。
微微颔首,了然一笑。
——苏余恨入睡极难,自其入城以来,城主府便重申宵禁:夜间喧哗者,斩!
龙云腾在案上展开一张白纸,提起墨笔,写道:何事?
卫七夕敛起衣袖,执笔,端秀小字飞快地写道:织造司连夜赶工,已为苏谷主制出中衣二十件,燕服四十件,吉服十件,行裳十件,暖帽六顶,另有丝履皮靴革鞜各十双。
龙云腾点了点头,叮嘱:这时节熏貂不好,全用元狐。
卫七夕应了下来,两人以纸笔对话,就苏余恨的日常起居细细商议,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
宫漏中发出一声清脆水声,软塌上的人影动了一下,缓缓翻身,歪头看向这边。
“醒了?”龙云腾道。
苏余恨没有说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搭在了眼睛上。
龙云腾立即道:“剑云,把灯再调暗些。”
侍女捧着宫灯左右为难,叹一声气,愁眉苦脸道:“城主,再暗就得熄了。”
“粗笨!”龙云腾不悦地皱起眉头,伸手将宫灯上的鎏金铜片拨了拨,然后就见到脆弱的小火苗在众人的期待跳跃了一下,熄了。
龙云腾:“……”
卫七夕神色如常,默默抬起衣袖,掩住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周遭倏地陷入黑暗,明亮的雪光投**来,照亮龙云腾阴沉的黑脸。
“夜深了,主上早些歇息吧。”卫七夕双手拱起,宽大的衣袖挡住,不待他准许,便快步往外走去,几乎如逃难一般跑了出去,外面传来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于是龙云腾的脸色更黑了。
侍女惴惴地问:“城主,是否再点一盏灯?”
“罢了。”龙云腾挥了挥手,让侍女们都退出门外,抬步走到软塌旁,坐在一个圆凳上,借着雪光,静静地看向他的睡颜。
苏余恨已经醒来,却不愿睁眼,闭着眼睛淡淡道:“为何这样看着为父?”
“胡闹。”龙云腾被他气笑了。
“自来到贵城,整日玉盘珍馐、锦衣华服,这不是在伺候老子?”
龙云腾低笑:“为何不是伺候夫人?”
“夫人自然没有老子当得痛快,”说到此事,苏余恨神情颇有些奇怪地顿了顿,满面狐疑道,“我怎没见到你的妻妾……”
“有妻,无妾。”
苏余恨怔了怔,睁开眼睛看向他:“丧偶了?”
“……”龙云腾深吸一口气。
苏余恨拍着软塌哈哈大笑起来:“老龙狗穿花蛱蝶、诲奸导**,没想到竟生出个不近女色的半阉,哈哈,痛快!”
龙云腾苦笑,摇着头道:“凰儿,我虽不近女色,却并非半阉,你想见识?”
苏余恨撑起上身,靠在一个粟玉芯蹙绣软枕上,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睡本座?”
“是。”
苏余恨笑起来,手指微凉,在他脸上轻轻游移,指尖描绘着刚毅的眉尾,眼神上挑,容眸流眄,却抿唇不语。
雪光映窗,龙云腾借着微光注视着眼前之人,只觉风姿清皎,慕之如狂。
他霎时明白了当年老皇帝将此人锁在深宫的感觉——除了自己,天底下再没有一个男人能见到这般绝艳姿容。
龙云腾从圆凳上站起,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了软塌前,俯身吻向他的嘴唇。
忽而一阵劲风袭来,他猛地一闪,却不料苏余恨指法如电,稳稳点在了胸口大**上,登时让他浑身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苏余恨双手捧着龙云腾的脸看了半晌,喃喃道:“这张脸真叫本座喜欢得紧……”双手宛如灵蛇,沿着脖颈滑了下去,钻进衣中,刁钻地**了几下,突然用力一拉,数层衣袍被粗暴地撕扯下来,露出精壮威武的上身,蜜色皮肉映着清冷的雪光,宛若铜皮铁骨。
“这副身子也颇有玩头,”苏余恨逼近过去,嘴唇在他胸前慢慢逡巡,舌尖轻轻扫过胸口,“可惜……”
“可惜什么?”龙云腾僵硬地问。
苏余恨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淡淡道:“可惜本座今日没有兴致。”说完,忽然一拍他的肩膀,风吹飘叶般撞开窗子飞掠了出去。
凛冽的雪风刹那间灌了进来。
龙云腾半跪在地,任寒风卷起雪碴击在精赤的上身,却全然不惧寒冷,拧眉回想方才苏余恨冷漠的眼眸,明明深如寒潭,却从眼底涌起一重隐藏至深的恚恨。
他垂下眼,眸色深沉起来。
第二日大雪便停了,风却极冷,从鳞次栉比的粉墙黛瓦上吹下些细碎的雪末子,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卫七夕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