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偏偏遇见了姑梦。
姑梦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看上去软弱、静默。天分算不上极高,修为算不上极好。修士都爱美,女修尤甚,她脸颊上那道伤疤向来是被取笑和讥讽的缺口。
哪怕是与姑梦关系好的,也为她惋惜。可江心白知道,姑梦从来不在乎。她这个人冷心冷情,哪怕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也常常冷眼旁观。
只除了她的师父和师兄妹。姑梦对逍遥是真正的孺慕之情,她的两个师兄碑庐与雨镜,一个是暴力狂,一个是心机鬼,可在姑梦眼中,都是真正的家人,也只有在他们面前,她的喜悦和呵斥才都是真心的,哪怕依然神情淡淡,却分毫不掺假。
哪怕是她那个早死的云浮师妹,每当提起来,便是满眼的黯然。
姑梦明明是个冷漠的人,却把这几个人给放在了心尖上。
江心白从未体会过被这般重视和在乎的滋味。她也想成为姑梦最重要的人,就像万里荒漠里绝美的昙花,心思高冷,孤芳到甚至不肯自赏,却能为她绽放。
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乖巧优秀的徒弟。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同期的弟子没有一个人能越过江氏心白去。她成功吸引了姑梦的注意,也正如她期望的那样,这个人开始关注她的修为心境,甚至衣食住行。她甚至觉得这个人身上有银河,温柔而耀眼。
是从什么时候呢?她开始不满足于师徒情分,开始嫉妒,想要独自占有?
也许是从她发现那个人一旦想要对谁好,就掏心掏肺开始罢。她品尝了这份好意,便不愿与旁人瓜分。
原本认清现状,总有万般不甘,也须得压抑这不伦心思。那日却不知为何,竟然在逍遥元君合体大典上,当众入魔。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失去了全部的自我控制。直到后来烛天魔君说她是天生魔魂,在她极其幼小时,灵魂已经被魔气污染。
是了,她不仅是天生魔魂,还曾经被梅笠雪引诱,沾染了他的魔气。
世人只道江心白当众杀人,欺师灭祖,背叛门派而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日那般嚣张的自己,内里如同丧家之犬,失巢幼鸟。
然而此时此刻,江厌情听见近在咫尺的鬼海魔君的话语:“我可以教你如何挽回她的办法。她会对你怜惜、不忍,因为愧疚之心,而不得不接受你的好意。”
江厌情想要反驳,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压抑沙哑地问道:“……说说看。”
---
当天夜幕时分,关小昭与姑梦终于抵达忘川城。虽然姚宝玉不在,城门口还是有修士在盯着收入城费。
城中一片混乱景象,打架斗殴,法器乱飞,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有主的城池,反倒像是个三不管地带。
姑梦皱眉看着城中乱象,不发一语。关小昭征询她的意见:“我们是即刻拜访,还是……”虽然现在关小昭的修为已经超过姑梦,但是阅历毕竟不同,她还是愿意相信姑梦的判断。
按照姑梦原本的打算,魔界入侵迫在眉睫,她是一分一刻也不想耽误的。但现在她忽然转变了决定:“先待上一夜,明早再说。”
修真界的传闻明明是说厌情魔君性情狠辣,手段血腥,她治下的忘川城怎么回事这番模样?
他们随便挑了一件客栈,走进门去却发现桌椅板凳乱飞,两个成年男子正在单方面虐打一个少年,围观的魔修非但没有阻止,就连掌柜也凑上前去叫好。
那少年痛苦地抬起脸来,却不由得让关小昭怔愣。
竟然是当初在长留城外,杀死婵媛仙子的那个少年!
如今距离那时已有千年,这少年的身形容貌竟然丝毫未变!
他俊秀更胜女子的容貌此刻沾满血污,虽然毫无还手之力,嘴里却不死心地咒骂。听他咒骂的言语,大约是这两名男修抢了他的救命丹药不说,还要将他打上一顿卖到万宝楼的人口市场去。
那少年杀死莫婵媛虽然给关小昭带来许多麻烦,可在当时的情况来看,也算是救了关小昭一命。她无法袖手旁观,指尖掐诀,一道巨大的翠绿藤蔓凭空生出,将施暴的两名魔修抽倒在地,又用大叶片裹住少年,将他拉到关小昭背后。
两名魔修和看好戏的路人方待发怒,瞧见出手之人竟然像是化神修为,便也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关小昭冷冷地扫视一圈,向那试图回到柜台的掌柜道:“劳烦给出三间房,也让你店里的客人都识趣一些,否则下回打断的是手脚还是筋骨,我就不能保证了。”
那掌柜虽然半点也不想接待瘟神,但苦于对方的修为压制,只得畏畏缩缩地开了一个单独的阁楼,殷勤地把人送过去。
少年这才得了机会擦去满身血污,不情不愿地迅速说道:“谢谢。”
关小昭却并没有只打算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侠客,而是压迫性地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叫坠子。”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与警戒:“我的家就在忘川城。”
“你可是不记得我了?”关小昭冷笑道:“一千年前,你当着我的面掏了莫婵媛的金丹。”
坠子的瞳孔陡然增大,仿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又迅疾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前辈……认错人了罢。”他的声音乍听起来没有丝毫抖动:“我今年才十六,怎么会知道千年前的事。”
然而那一刹那的震颤,无疑暴露了他的思绪。
“年方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