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祺祥送斯宸出去,幽淡的灯光下蒋宓的眼光突然一亮。
“华庐!”
“快去吧那日的名簿拿来给哀家,要那沈小姐的!”
当日十本名簿里偏偏少了沈葳蕤的,颇令人奇怪,枯荣境大师只给了一句偈语,参了几日也没有结果。
名簿取来了,蒋宓又道:“去取灯盏来,哀家看不清楚!”
此时祺祥已送了斯宸回来,忙掌了灯过来。
三人凑在灯下细细一看,水迹虽已干透,但化开的墨迹蜿蜒扭曲极为难看!祺祥颤抖着说:“太后,奴婢怎么看,这墨迹,都像是一条蛇啊!”
蒋宓凑近一看,化淡的不算,深色的正似一条盘着的,脖颈伸出去作攻击状的蛇!
顿时浑身汗湿。
到今儿出了事才看出来,不是愚钝又是什么?不由得想起那三本正向自己的名簿,第一本是令彤的,第二本是袁溸的,第三本才是慕容的……原来竟是这样!
楚瑶资质一般,心性也弱,原非最佳人选,慕容如今也不能选了,只剩下令彤和袁溸,袁溸的出身还要高一些,当在令彤前头,皇帝却属意令彤!头疼啊!难道真像枯荣境大师所说,今年是不能定皇后的?
“祺祥,去准备沐浴之物,哀家浑身是汗,唉……看来今儿是睡不着的了!”
华庐扶她起身,刚为她穿好五福捧寿的软底缎面鞋,一直挂在窗棱子下面的花缎突然跳了几下,开口叫“出事儿啦!出事儿啦!”
气得蒋宓伸手指着笼子大叫:“什么阿物!大半夜的叫些什么?!谁教它的?”
见太后动了怒,一屋子奴婢都慌了,齐齐跪在地上。
蒋宓站起身道:“查不出来,每人掌嘴五十!互相打!那个臭嘴的畜生,给哀家拿出去摔死!”
说完青着脸去沐浴了,只留下一屋子奴婢相互抽着耳光。
等她走远了,华庐才喝住众人。
“好了!都下去吧!今儿主子气不顺,当差都仔细着点儿!不然连嬷嬷和燕公公也救不得你们!明儿早膳的粥要比平时略凉一些!可听见了?!”
一屋子宫女忙应了,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斯震,如今已是安亲王了,特许衣裳上绣团龙或盘龙,并少一爪,为四爪。
这天午后,他外出办些事,乘车至礼让巷时,只听见马儿叫了两声车便停了,撩起窗帘一看,近二三十人正在一施粥铺前排队,巷子窄小,拦住了去处,天热,心里有些烦闷,便令车夫掉头改道。
正欲坐回来,惊鸿一瞥间看见一个纤细的头颈十分眼熟。忙令车停,下车来怔怔的站在巷子对面瞧着,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舍粥?这事好像跟妓院掌柜的没啥关系吧?这也是缪亲亲会做的事吗?是因为做了母亲心也变慈了?还是经历人生重创后看待世事的心变了?
府里的令芬也即将要做母亲了,说来也怪,看见亲亲便会想起令芬,见着令芬又常常想起亲亲,斯震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当时四月的大赦令一颁布,他便叫人去查可有她的名字,当看到她的名字赫然在列,也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孩子应该也顺利生下来了,她的样子可一点没变,等创蟛灰谎了!之前的衣裳件件华美大胆,夺人眼球。如今却收敛多了,眉眼间的冷清之色也减了,倒多了一丝柔悯的光彩,似乎更美了……亲亲的美,在斯震眼里实为不可多得。
粥施完了,小厮们忙着收锅,灭炉膛,亲亲收拾着放馒头的五个大竹篮子,正要用绳子将提手结在一块,刚结了四个,第五个便掉了,一幅天蓝锦袍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只养尊处优的干净大手拎起那只篮子递给自己,亲亲接过来,头也不抬,也不道谢,只专心打着结。
结好后提起来转身便走,仿佛斯震不存在似的。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冷冷的,微怒的声音。
“一别十几个月,缪掌柜便不记得震了?”
亲亲继续朝前走。
“即便是个路人,帮你拾起了东西也可以道声谢吧?”
“缪掌柜就不怕惹恼了震?这粥铺还想继续开下去?或者郭令麒的酒庄……”
“谢王爷!”亲亲转身爽利道,一双妙目不带一点多余的光,只看他一眼便垂下。
“亲亲早已不是什么掌柜的,不过一商人妇罢了,这粥铺是为没饭吃的人的开的,王爷也嫌碍事?反正,即便饿殍遍地也饿不死王爷!至于郭令麒的酒庄,王爷若高兴,便去砸了也没什么要紧!”
斯震笑了,就爱听她这样说话,不拿他当人的话!我是不是有点贱?一个堂堂的亲王,弯下腰为她捡个破篮子,还得讨个谢,外加呲叨挖苦的,在府里就是蜜罐子、玫瑰油瓶子倒了,自己又何曾瞧过一眼?
“只想说几句话……说完震便走了,否则,震还得来找麻烦,亲亲,前面有个茶楼,稍坐片刻可好?”
亲亲没有表情的看他一眼。
真的是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意外,没有害怕,甚至,连厌烦也没有!斯震的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起来!
其实,我就想看看你,这话当然说不出口。
“你不是怕我吧?有些事情,震还想问问……”
“好,茶馆也不用去了,我这粥铺里有个客堂间的”
说完自己先进去了,斯震看看灰扑扑的门头,漆都掉光的门板,踩成了笑脸形的门槛,只得叹气跟了进去。
地上扫得倒还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