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已经成长起来的大孙子,莫老秀才仿佛看到了他那早去的大儿子,他的眼神是复杂的,心情也是复杂的,他欲言又止,踌躇片刻,才长叹一声对书白道:“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
书白吸了吸气,目光掠过爷爷和二叔,狠狠瞪了王家男人一眼,随后对子洋道:“时辰不早了,还不赶紧出发迎亲?”
子洋愣住,躲在他后面的玫娘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猛然醒悟,“噢,对对对,不能误了时辰,清源快跟小哥来,咱们把包好的红包带上。”
暂停的婚礼程序继续走下去,迎亲队伍绕着村子走了半圈,来到李大牛家,红包开路,顺利把新娘子接上,再绕另一条路回到莫家,几个戏子吹吹打打,倒也热闹,福源楼的大厨们使出浑身解数操持酒席,菜又好又管饱。
如果忽略掉村民们意味深长的表情,这个婚礼办得还是很风光的。
成叔也来略坐了坐,跟子洋喝了一杯就走了,今天莫家的这个婚礼还有很重要的后续,不是尽情放纵的好时候,主家都没有强留客人,酒水适可而止,过了午时基本上都空了桌子。
莉娘很想给子洋撑撑腰,可书白很坚决的把她赶走了,再疼这个妹妹,也不能罔顾祖宗礼法,分家这种场合,不适合妹妹在场,这也是为她好啊。
莉娘拉着嫂子进了玫娘的屋子,四下一看,寒酸得很,衣箱炕柜这些比她家丫鬟用的还不如,王氏婆媳的眼睛都盯着爷们,压根就没把玫娘当人看,只知道使唤她做事。
长期吃饱穿不暖,能长得好才怪了,玫娘和喜鹊都瘦得像个鬼,干巴巴完全没有女人味,身上的衣裳也是两年前制的,都洗得发白了。
这种状况,把林翠屏也看呆了,实在不敢想像,一门二举人的二房,该娇养的小家碧玉,竟过得这样窘迫。
别以为林翠屏不跟二房来往,就不知道二房的经济情况,当年英国公府给的钱,三叔这几年给的钱,都足够二房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的,那爷几个出门,哪时候不是光鲜气派,王氏婆媳,过年过节也没少制办新衣。
说到底,还是薄待了玫娘。
莉娘走到堂妹跟前,拧紧了眉头望着她,“玫娘,如果子洋没有钱买这宅院,二叔打算怎么办?”
玫娘张了张嘴巴,慢吞吞道:“大概,会卖了吧,听说捐官的钱,还是不太够,我也听不明白。”
“卖房子?”林翠屏低呼,“二叔就那么有把握一定能选上?万一不行呢,一大家子要住哪里去啊?”
“大概,可以的吧。”玫娘目光暗淡着低下头,声音也细不可闻,“我爹说,卖了房子,就先去姥姥家暂住,等拿到告身,就马上启程去任上,到时,姥姥一家也要跟着我们去。”
莉娘低声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就二叔那个自私自利的性子,连自己的女儿都虐待成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尽心尽力照顾别人家,想来不过是拿话哄着王家人。
望着堂妹那枯黄的发顶,莉娘连连摇头,“玫娘,你也不小了,自己心里要有点数,有些事情该主动的就要主动。”
玫娘没有吭声,她捏着衣襟努力把自己往墙上贴,浓浓的悲哀在她身周弥漫,站在旁边的人都感觉呼吸不顺畅了。
林翠屏默默叹气,领着莉娘转去了新房,新娘子李朵儿已经揭了红盖头,正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看见莉娘姑嫂,李朵儿忙扑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分家分好了吗?”
哎,这姑娘也是可怜,拜完堂就被分家,小弯村历史上不是没有,可也屈指可数啊,说出去都没脸。
不过李朵儿挺想得开,这几年她在莫家庄的咸菜作坊做工,自己积攒了不少私房钱,所以她很自信,即便小两口被扫地出门,她也有信心把日子过起来。
莉娘应道:“除了王氏婆媳那俩不要脸的,其余的女眷都被赶出来了,所以朵儿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分没分好。”
李朵儿愁眉不展,“那一百两嫁妆,相公已经拿去了,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莉娘便把从玫娘那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朵儿,可怜的新娘子当场吓傻了,如果她真的结婚当日就被扫地出门,那将是要背负一生的耻辱。
事实真相比大家所料还要残酷,此时,上房里面,子洋说现在手头比较紧,暂时没有钱买下这宅院,他爹马上就翻脸了,骂他大不孝,要妨碍他的前程,为了惩罚子洋,要把他净身出户。
子洋傻了,“我是你的亲儿子啊,虎毒尚不食子呢,你堂堂一举人,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太无情无义了。”
二叔的眼神近乎疯狂,“我是你爹!我把你养大供你读书,还给你娶了媳妇,你还待怎样!这个家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没有资格置喙!没有钱买宅院,你就给老子滚,老子卖给别人去!”
子洋眼圈都红了,他茫然四顾,他的爷爷奶奶缩在炕上一言不发,他的亲娘眼里只有他爹,而他的兄长,则是抱臂而立研究房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这是,他是倒霉催的摊上了这样冷血的家人!
李大牛和李小牛,是李朵儿的代表,看到莫文锐这样耍无赖,父子俩气得七窍生烟,很想说女儿不嫁了,可是之前书白承诺这事会得到圆满解决,现在书白也还没有开口,所以李大牛除了大声咒骂,痛快痛快嘴,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