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脏又臭的主人居暂时进不了,将士们要搞卫生,忠心于张信的某个退伍老兵便把莉娘请到自己家中就坐。
这个人叫高靖远,读过三年蒙学,名字是秀才先生起的,他在战场上被切掉了三根手指,回到家中发现家人因旱灾逃难不知去向,只好回到营里求助,听说可以到张家的庄上落户,他便来了。
同来的一批老兵二十人当中,多数人情况与高靖远相差无几,都是有家归不得,还有六个缺胳膊断腿的却是被家人嫌弃,无奈之下到这里来的。
张信治军严谨,从他手底下出来的兵,都是比较利索的,高靖远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东西不多,甚至可以说简单粗暴,有张睡觉的炕,有个做饭的灶,还有供他吃饱的粮食,这便可以生活下去。
至于娶媳妇?高靖远表示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的两只手残了,精细的活做不好,只能种几亩地,收成不好的话养活自己都困难,拿什么娶媳妇生儿育女?
将军夫人平易近人,聊了几句,高靖远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说:“胜利庄的情况比起周边的百姓还算好的,毕竟这庄子挨着河水,前几年,将军还花银子让人安装了水车,听他们说,勤快一点能管自己温饱。”
莉娘一听就知道里面有猫腻,“可是将军得到的消息,却是胜利庄年年欠收,连三成租子都缴不上来,去年说勉强凑了一成。”
高靖远显得很气愤,略略提高了声调道:“那是他们联合起来哄骗将军!所以说,娶妻当娶贤哪,那些下三烂的货色不如不娶,几个婆娘在里面兴风作浪,把胜利庄搞得乌烟瘴气,咱们新来的都看不习惯,但是庄上看得紧,咱们也没有办法往府里送信。”
高靖远这批老兵是去年西征之后退下来的,来的时候麦收正进入尾声,看到颗粒归仓,全庄打了多少粮食,他们心里有个大概的数字,收成也许比不上大丰年,但也没有到欠收的地步。
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张信在那边处理这个事,相信会有解决的办法,莉娘又问道:“老兵当中认字的人多不多?”
高靖远有些汗颜,有点扭捏,“其实吧,老话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初在下是被强征的兵,本来是在店铺里面学当账房的,后来到了将军麾下,在下觉得那话说得不对,有志气有血性的男儿才应该去当兵,才能当好兵。”
“呵呵,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莉娘笑着解释,“读书可以明理,读书也可以指导种田,如果老兵当中认字的人多,那么咱们做起事来更容易更方便些,比方说将军想在这里养马,那么我们给你一本马经,你认得字,你就按照书上写的做,这样大家都方便。”
“将军想在这里养马?”高靖远双眼亮了,“这主意好呀,这里水草丰美,养马肯定能养得好。”
莉娘笑着点头,“将军是有这么个意向,这次就是过来实地考察的,一旦定下来,也许这里的旱地就不种庄稼改种牧草了,老兵们还得日夜为马场奔忙,你们能接受吗?”
可不得日夜奔忙么,马无夜草不肥啊,养马人晚上都是要加班的。
高靖远拍着胸口道:“没问题啊,精细活儿咱们干不了,喂个马还是能行的,再说了,马养好了是要送到咱们营里去的吧,咱们的将士战斗力更强是大好事,这事儿必须行啊!”
旁边的几个老兵也都纷纷表示愿意为将军养马,给不给工钱无所谓,能为大乾军做点贡献,这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有点用,不是只会混吃等死的废物。
莉娘说:“工钱当然要给,还要多给,别的不说,起码够让大伙儿娶个媳妇成个家,将来也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快快乐乐的渡过余生。”
这个前景太美,老兵们听得呼吸都粗重了些,眼睛里有了神采。
当莉娘被张丁请回主人居,里面已经大变样,杂草清除了,多年失修的地面也紧急平整了一下,能下脚了,原来养鸡的地方也洗涮干净了,堂屋和卧室也都窗明几净,厨房还冒出了袅袅炊烟,冰凉的大炕正在慢慢变热。
张丁颇为抱歉地说:“夫人,今晚先将就一下用些简单的饭菜,等明儿咱就去镇上采买细粮和好菜。”
“无妨,将士们能吃,我们也能。”莉娘心知这是张小二他们带来的干粮,可见张信铁骨铮铮,康大山等人侵占他的财产,可他也不愿意占他们的便宜,这账要一笔一笔分开算,否则刚才的鸡鸭拿来宰杀,哪里用发愁没菜吃。
想到这里,莉娘询问张丁,那些鸡鸭真给砍了?
张丁摇头说没有,年景不好,一笼鸡鸭也是好大一笔财产,原也是吓唬吓唬那些老兵,后来几个婆娘出来一闹,就趁机还给了她们。
这么一来,也更有借口压制那些老兵了,保证过了今晚之后,他们一个个都会变成听话的乖孙子一般。
将士们带的是炒面咸菜咸鸭蛋,高靖远和几个老兵把他们栽种了三分地的大白菜全部砍了送来,张丁和他们拉扯半天,他们才肯收下买菜的钱。
莉娘去厨房转了一圈,伙夫炒菜的时候她往锅里倒了点清灵液,这下就是猪食都能变成美味佳肴,吃饭的时候,将士们吃得那叫一个香。
开饭之前,张信和张小二才从外面回来,康大山那批老兵的问题解决了,在张信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们将拖家带口全部搬出胜利庄,每户发放二十两白银的安家费,自此再与张家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