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交锋

他口中说着喜欢,可那语气,那神态,叫城澄后背直发寒。她觉得既荒唐又好笑,他们两个不过一面之缘,短短数语,能有什么喜欢?但荣王这么大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城澄不好不回话,只能强打着精神,用场面话怼他:“城澄惶恐,当不得王爷厚爱。”

荣王不置可否地浅勾嘴角,眸子又是对她脸上一扫,想细看她神情,突然发觉异样。那张白瓷一般的小脸儿上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瞧着竟像是病入膏肓,体力不支到了极点。

他行伍出身,戎马多年,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一时没想到她身子骨这么弱,竟是这般禁不住。脑中忽然想起什么,暗自道了声大意,怎么忘了她前几天一直胃口不好,这怕是身上还没好利索呢。

想到这里,他便走至剑架之前,复又取出太阿。细察剑身,纹路交错,宛如天造。而后剑锋指向城澄,轻松挑去其手脚束缚。继而长剑入鞘,须臾间便已不见寒光。

他终于大发慈悲,城澄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房间里铺着柔软的锦毯,但她着地时仍受冲击,疼得闷哼一声,浑身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一般。

荣王高高在上地望着她,像是俯瞰着一只蝼蚁一样,居高临下地宣布:“本王要你留下来。”

此句并未说完,留下来,留几时,几日,亦或者几年?裴启旬也不知道,但他清楚的是,既然将她带来了,便决计不会轻易放人。口边的一句话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又好像是脱口而出——“做本王的正室。”

她在一瞬之间愣住,空气仿佛冷凝,冻结了二人所处的时空。城澄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幽深至极,望不见底儿似的。他很认真,并不似玩笑。

她心里头突然有些发慌,绞尽脑汁地琢磨起来。他想要她,无非是因为皇帝。没什么旁的缘故,荣亲王为大齐江山操心劳肝了半辈子,又是皇长子,按说先帝没立太子,立长不立嫡也是说得通的。可偏生先帝爷走得不是时候,他人没在京里,新帝便奉诏继了皇位,他心里有口气堵着也是应当的。

至于为什么选上她,原因更加简单。她是皇帝头一个上了心的女人,这天底下除了她,恐怕荣王娶谁都不会让皇帝更加愤怒。再者说了,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蒲苇一样的人罢了,荣王占着身在宫外的优势,若抢先一步占了名分,皇帝人在皇宫大内里头,手伸得再长也是鞭长莫及,到时候还不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让他没下旨意册封她呢,只要荣王提了这茬,皇帝连句斥责的话都没法说荣王一句,真是憋闷也要憋闷死他。

荣王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是很显然的,他并没有考虑过城澄的想法。他只是在通知自己所做下的决定,而不是让她选择答应与否。

在眼下这种处境下,她再说什么情不情愿都显得太过矫情。城澄细想了想,只得做真心实意状,好心劝他:“王爷怕是不知,小女子出身低微,与您并不相配。”

嫁给堂堂亲王,还是正室,这可是旁的女子几辈子都盼不来的福泽。但城澄现下只把他当成个活阎王,别说和他过日子了,今天要是让她侥幸出了荣王府的地界,她这辈子都绕着他的府门走!荣王心术正不正且不论,就单说王府这么个深宅大院,就够把她吓得够呛!她打小野惯了,比起荣华富贵,更爱闲云野鹤。要是真叫她做了王妃,三五日就要憋出个大病来!

裴启旬见她拒绝得干脆,倒也并不意外。眼前之人若是个贪慕荣华的姑娘,当年便已嫁入睿王府,也不会等到今日。只是心头仍有几分焦躁,那么大一个爷们儿,手底下不知掌管着多少人的生杀大权,就这么被人拒于千里之外,到底有几分不受用。

他不忙着回答,缄默之时,只听见西洋钟的钟摆之声,间隔有序,一丝不差。落在心头,仿佛一枚镇魂之钉,将躁动尽数压下。裴启旬逐渐理出头绪来——这配与不配,都是旁人说的。她说她不配做他的王妃,那如今坐在这天子位上的人,是配还是不配呢?有人以为可,亦有人以为不可,他便是那挑头高呼不可之人。至于她……他笑了笑,不容置喙地道:“本王说你配,你就配。”

那最后三字是一字一顿吐出,仿佛墨云之下的节雷,每一个字都有万钧之力,但力道却又都是极其轻缓。

城澄一时被他气势骇住了,心里头叫苦不迭。本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没想到竟会在离京前夕落入他手。她一时犹豫着,荣王恐怕只知道她出身低微,又与皇帝有旧,至于这趟皇帝到她家去的事情,怕是不知情的。若是知道了,又有哪个男人容得下呢!

她生性烂漫,纵是有点小心眼子,对付寻常人物倒还可行,在他面前就跟个透明的人儿一样了。荣王只打量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瞧那瘫坐在地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西子病态。想她一个女孩子家,要说出那样糟践自己的话,他心里怪不落忍,干脆简简单单地绝了她的念想:“本王既然知道你的名字,必然知道你的故事,你不必拿来推搪。”

他不过三言两句便斩钉截铁地将她堵了回去,根本不容她有半点异议。城澄感到十二分的不快,她是家中独女,打小被父母掌上明珠似的宠着,后来又被皇帝和行霈纵得骄了性子,一想就连皇帝也未曾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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