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铃铛就拎了半袋子的野菜干,不好吃,但是吃着能糊弄几天,不至于饿死人。
可李月芬不干了:“我乖孙都吃不饱,你便宜外人。”
这个时候护食的力气是无穷的,当婆婆的一用力,为的是抢夺儿媳妇手里的袋子。可谁知道呢,刘铃铛本来就吃不饱,还怀着身孕而不自知,身上本来就飘,哪里经得住婆婆这一下。
坏了!直接给撞倒,狠狠的摔在地上。当时谁也没在意,可晚上的时候情况不对了,刘铃铛小产了。这一躺在炕上,啥也干不了了,家里啥都是李月芬做主了。营养跟不上,她就老是养不好。小产缺血之后又严重的贫血了。一抬头就头晕目眩的,哪里还能起来。
越是瞧着虚弱,家里人越是没法管了。
李月芬就说:“这眼看就是不中用了,别浪费了……”
林雨桐进去看刘铃铛的时候,她是这么跟林雨桐学当事的事的。之后又说:“……我这真是,心拔凉拔凉的。”
林雨桐把身上带着的干粮,十几个馒头全都给留着了,“放在你的屋子藏着,先吃饱,把身体养好。”
刘铃铛拉着林雨桐的手:“……我得记着你的恩……要不是你回来,我这条命就得这么搭给老金家了……”
林雨桐出去的时候,就见李月芬把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往四爷怀里推:“娘不求你啥,就求你带着你侄儿去吧。在家里他是受苦呢……”
“行啊!”林雨桐就说,“这些粮食都带回去吧,反正要养个孩子呢。”
李月芬一下子把疙瘩给抱在怀里:“……啥意思……”
啥意思?
林雨桐就说:“打从去年秋里,我们就叫熟人给家里捎粮食,家里咋就只有野菜干吃了?”说着就看那孩子:“疙瘩,去婶子家就吃菜干,你去吗?”
“俺不去。”这孩子一扭身子躲在奶奶后面去了,“我才不去咧,在家能吃白面饼子。”
这回不光是刘铃铛在里面气的眼睛黑,就是金大山和老三,都愕然了:“咱家还有粮食呢?”
“有粮食咋了?”李月芬瞪那父子,“咱们就是都饿死了,也不能叫咱疙瘩饿着,咱金家,就这一根独苗苗了。”
她有她的道理,大人饿死都行,但是不能叫孩子受苦。家里就这一根独苗苗,一家子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她这么做错了吗?
没法评价。
可这边的情况,确实是不属于养不活的情况,林雨桐说什么都不会把这孩子带回去的。
四爷没多话,只说金大山:“……给的粮食里,有你跟我娘的,别舍不得吃。”
说着,两人就起身,上车直接就走。又绕到二妮家。
二妮家还是没人,林雨桐叫邻居给留了话了,说了叫他们胡来之后去一一五厂一趟,给他们预备粮食了。
原以为二妮家这三两天必来取粮食的,可左等右等,都是不见人。
才说实在等不到的话,过几天再叫熟人顺道去一趟看看。结果呢?没两天,老家的电话直接打到厂里了,找四爷的,说是他爹金大山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上次回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也没什么病症呀!
粮食给他们留了,不说上次去留下来的粮食,就是之前给的,只怕都没吃完呢。
这怎么就死了呢?
这回这事,只林雨桐和四爷回去就不行了。四个孩子都得回去。
赵平把车给四爷用,还叫厂办和工会的人第二天去看看。这是丧事嘛,至少得代表厂里表示慰问。这也是给这两口子面子。
一家六口先走了,常秋云和林百川带着大原,就计划着第二天回去。亲家没了嘛,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去。
林雨桐和四爷先到家,这个年月,也没啥要准备的。人就是在木板上那么放着呢。
这些孩子没一个见过爷爷的,都好奇的看,跟着大人跪下磕头,却没说哭上一嗓子。
人没了,四爷肯定是要问问:人是怎么没的?
病了?还是怎么的了?
结果才知道,家里熬了榆树皮粥,这玩意粘稠粘稠的,金大山饿的狠了,着急吃。滚烫烫的吃下去,人就没了。
这是烫死的。
四爷就看李月芬,李月芬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四爷问她说:“那些粮食给我爹省不出一两来?”
李月芬不答,捂着嘴呜呜的哭:“……真不是有意的……真没想到……”
是啊!谁也没想到。
很多家里没隔夜粮的人没饿死,反倒是他们这种家里的粮食能凑活着过完春荒的人用这样的方式完结了生命。
能说李月芬啥呢?
有了丧事了,今儿也埋不了。晚上还得住下。刘铃铛把家里的炕铺饿干干净净的,叫几个孩子睡。大妮带着几个孩子也来了,不过是给磕了头就回家,说是明儿再过来。主要是考虑不吃这边的饭。问二妮呢?才知道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出去要饭了,一直就没回来。那这肯定是没法通知到的。就这样吧,来不来的,反正人都没了。
第二天钱思远还有一个同事代表厂里来了,林百川和常秋云也回了村子,过来上了一炷香。大原跟林雨桐说:“苏瑾也要来的。我没叫来……”
“不用来。”林雨桐就说:“晓星也月份不小了,别折腾了。”
葬礼的仪式很简单,桐木板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