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做此交易时,恰好路过的天婈就在一旁看着,不过是匿了身形。
她扒拉着木桶凑近看了看,那条红鲤鱼除了长得稍微好看点外,没一处特别,且瞧那皮肉,似乎年龄也不小了,炖汤喝不见得比其他的鱼要鲜美。
是以,她以为那卖鱼老头定是耍了什么诈,才使得布衣男子上当受骗。
天婈本想见义勇为管一管,可她看到布衣男子抱着那尾鲤鱼,脸上竟笑的跟朵花似得,倒像捡了个大宝贝。她觉得人家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既没强抢,也没偷盗,并且两下欢喜,她实在没有多管闲事的道理。
卖鱼老头许是觉得占了大便宜,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将另外几条鱼,连同装鱼的木桶也一并送给了他。天婈见无热闹可看了,便自行离去了。
如今透过浮生镜,重见当年情景,天婈有些迷惑,不知苏夜黎这是何意。那条价值不菲的鲤鱼虽然长得跟锦鲤差不多,却绝不是锦鲤。
她虽迷惑,却强行压制住了好奇心,没有发问,撑着下巴继续看下去。
浮生镜里忽然换了场景,峰峦迭嶂,溪水潺潺,布衣男子抱着木桶跑到一个山涧里。他从木桶里小心翼翼地将红鲤鱼捧了出来,跟它柔声细气地说了好一阵子话,那鲤鱼离了水,僵挺着身子,直翻白眼。
幸好布衣男子在它快要干死之前,说完了闲话,将它放入溪流中。
红鲤鱼尾巴一甩,立刻逃之夭夭。
布衣男子呆呆地望着水面,似乎有些惆怅,许久后,他活动了下站麻木了的双腿,接着顺道将其他的鱼也放了。
画面就此戛然而止。
天婈愣了愣,终于忍不住问:“那只鲤鱼跟锦鲤有何关系?”
苏夜黎想了想,道:“没什么关系,长得像而已。”
天婈撑着下巴的手一滑,险些跌倒,“那你让我们看这个作甚?”
苏夜黎伸出手指在浮生镜上点了点,画面放大了数倍,他指着角落里一条瘦不拉几的黑鱼道:“这是未修炼前的黑鱼精。”又道,“想必你们也猜出来了,那男子便是钟允的前生,他放了那条黑鱼一命,才有了如今的黑鱼精。”看向黑鱼精,“命中注定,你们之间会有一段情缘,因你欠他的。”
黑鱼精抱着钟允的尸体,眼泪簌簌而下。
其余众人皆是一愣,按照常理,如今登场的主角不应该是那条红鲤鱼吗?怎么会是那样一个不起眼、完全可以忽视不见的配角?
夕阳完全沉没,夜幕降临,浮生镜挂在半空中,银光闪闪。苏夜黎抬袖一拂,镜面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场景。月光清淡,淇水环流,一年轻女子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沐浴,女子轻衣薄衫,肌肤似雪,长发秀丽。时而潜入水底嬉戏,时而浮于水面跳舞,清逸脱俗、宛如仙子,岸边的梨花纷纷飘落,场面极美。
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后,钟灵惊讶地叫出声,“娘亲?”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呆呆立着一个男子,正是先前所见的那个布衣男子,钟允的前生。不过此时,他一身华服,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忽然,湖水中的女子忽然变成一尾娇憨玲珑的红鲤鱼,男子惊得目瞪口呆,却没有落荒而逃,眼里反而闪出奇异的光芒。须臾功夫后,那红鲤鱼消失了踪影,只剩下男子怅然若失地愣在原地。
苏夜黎望向锦鲤:“刚刚那个地方,你是否还记得?”
锦鲤目光茫然,却轻轻点了点头,“记得,那是我第一次下凡,满心激动,没什么防备心,不够谨慎,实不该随意现出真身。”
钟灵听的糊涂,可自刚刚那个白衣男子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不在她以往的认知范围内了,她忽然觉得朝夕相处的娘亲,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
苏夜黎道:“你初次下凡,便惹下一桩情债,此人对你虽是匆匆一瞥,却情根深种,穷其一生都在寻找与众不同的红鲤,最后倾家荡产,饿死街头。”
锦鲤怔了一怔。
苏夜黎叠起浮生镜,缓缓道:“因你的一时疏忽,导致此人一生悲凄,你欠他一段情缘,是以才有了后来你与那个凡人的相爱。那个凡人,便是此人的转世。可你与他只该有一世情缘,这一世与他携手的,本该是黑鱼精。”
又道,“你生于瑶池,天性纯良,本来仙途无限光明,只要勤加修炼,必能位列上仙,纵然爱上一个凡人也是天命所定,情有可原。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盗那圣丹,妄图替那凡人续命,好让你们长相厮守。”
天婈微怔,难道这才是锦鲤被判雷霆之刑的真正理由?
当初锦鲤犯事时,她去日神宫找箬轻喝酒,并不在天庭。等她被瓦瓦找回来救人时,情况已十分紧急,也没来得及细问,后来才听人说,她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凡人,又差些害了夙媚儿的性命,才被天君如此重罚。
她觉得这两个理由以及足够惹火父君了,便没再深思,未想过还会牵扯到圣丹之事上。
锦鲤喃喃道:“三世因果,六道轮回,原是我太执着了。其实,这一世的钟允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只是我心有不甘罢了。”
钟灵听明白前因后果,颤颤巍巍地唤道:“娘亲。”
锦鲤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灵儿,你都听明白了,娘亲本是天庭瑶池里的一尾锦鲤,并非凡人。”钟灵道:“原来娘是天上的神仙,难怪娘亲会这么好看。”
锦鲤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