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婈心中一凛,想起锦鲤死后化身的那一地红莲,想起三生石,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生怕苏夜黎心一软,对她泄露了天机。
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孰轻孰重,她向来拎得清的,便将好奇心深深地藏了起来,只默默地在心里掂量了一番。
掂量出这样的结果来:不论什么代价,她与他一起承担便是了,漫漫仙途,若不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一遭,岂不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样的寿与天齐,实无趣,不要也罢。
因耗费了大量灵力跟体力,苏夜黎伤势愈发重了,唇色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汗水。看样子,前几天都白养了。
天婈将他扶上床后,他很快沉睡过去。
做出来的幻境一点点消失,花影模糊,赤蝶化灰,光华暗淡,最后,一切归为黑寂。
好似一场幻觉。
只存于记忆中。
九重天,华琼殿。
后花园里,两个紫衣小仙娥并肩而行,其中一人手捧琉璃盏,里面装着才洗净的樱桃,色泽鲜丽、晶莹饱满。另一人手臂上挎了只竹篮,里面装满了新鲜花瓣。
两人边走边聊,一个道:“时辰还早,夫人这会应该还在午憩,我们慢一些走罢。”
另一个点点头,片刻后道,“夫人天天午后都要用这样一篮子鲜花泡澡,离她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幽香。”叹道,“那肌肤水光嫩滑的,真会保养啊。”
头一个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夜黎神君若是要见夫人,通常都是在午后。夫人回回都是一副美人出浴的模样,暗香流动,我见犹怜。”顿了顿,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可如此费尽心思,还是不能抓住神君的心。”
另一个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亦低声道,“是啊,外人看来他们夫妇琴瑟和鸣,谁会知道神君竟从未在夫人房里歇过呢。”低低咳了一声,“就拿这次来说,神君已下凡好几天了,可她竟一点也不晓得,只以为神君在无尘洞闭关呢。”
头一个有些惊诧,“神君不在无尘洞?”
“嘘!”另一个悄悄说,“我之前碰到葭瑶宫的瓦瓦,据说她是从凡间上来替神君取一本古籍的。后来我又看到莫离跟她一起下凡去,”颇有些兴味地问,“你说神君是不是跟三殿下在一处?”
头一个愣了半天,道,“很有可能!”
另一个兴致更浓了,头脑一热,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神君跟三殿下青梅竹马,据说天君王母早已将神君当做了自家女婿。虽不知为何神君会跟如今这位成亲,但在我看来,这华琼殿的女主人只有三殿下才配得上。”
头一个点头赞同,“如今这位夫人本是魔族公主,擅长媚术,指不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令神君逼不得已娶她的。”
“说得也是,若非如此,依神君那般高洁的性子,怎会看上魔族之女。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会娶了她之后,弃之不顾?”
两个小仙娥说得忘神,声音不知不觉拔高了几分,忽然园子里刮起一阵冷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那风径直刮到二人脸上,竟如刀割般生疼,两人吃痛,面面相觑了一阵,连忙噤声不语,匆匆离去。
待到偏殿里,看到一身淡红色丝裙的夙媚儿半躺在贵妃榻上,双目紧闭,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哪只下一刻,那双眼睛便蓦地睁开了,寒光一闪,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支冰箭射来,两人心中均一凛,身子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夙媚儿微微一笑,仪态优雅地坐起身,握着团扇懒懒地扇了两下,目光落到琉璃盏上,“这樱桃可是王母命人送来的?”
声音平淡,与往常无异。
两个小仙娥见她如此,又茫然起来,实无法判断刚刚那阵冷风是不是出自她手,亦不知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是否落入了旁人耳中,因此有些惊疑不定。
手捧琉璃盏的仙娥颤着声音答,“正是王母娘娘命人送来的,樱桃养颜,清香甘甜,最适合女子食用,夫人是现在就食用还是等沐浴后再食用?”
“看起来倒是可人得很,拿过来吧。”夙媚儿道。
“是。”小仙娥垂首上前,谁知才走两步,身子忽然往前一冲,似被裙子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地,琉璃盏“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红彤彤的樱桃滚了一地。
夙媚儿冷眼看她从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厉声道:“好大的胆子!”
可怜小仙娥才爬起来,膝盖一软,又扑通跪了下去,直磕头,“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夙媚儿冷声道:“打碎琉璃盏,弄翻樱桃,实乃对王母娘娘大不敬。如此毛手毛脚,若不得些教训,定不会长记性,日后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顿了顿,“罚你在玄火炉内面壁思过三日。”对另一个道,“你去监刑。”
此言一出,两个小仙娥一个面如土色,一个面色惨白。
惨白的那个替土色的那个求情道:“夫人开恩,紫萱乃木灵出身,向来惧火,若是在玄火炉内关上三日,只怕会元神尽毁了。”
“哦?”夙媚儿眉毛一扬,继而唇畔溢出一丝冷笑,哼了一声,“那就看她的造化了。”又道,“我说三日便是三日,一个时辰都不能少。你给我守在玄火炉外好好看着她,一步也不准离开。”警告道,“若是你敢徇私,下一个,便轮到你!”
求情的小仙娥浑身一震,不敢再言。另一名唤紫萱的如遭雷劈,几欲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