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父皇似乎经常留宿贤妃娘娘宫中。”
皇上在哪儿过夜是后宫里每个人都会板着指头算的东西,谁多一天谁少一天都是众人掐架的重点内容,自易北归贤妃抚养之后,皇上去贤妃处过夜的时间相较之前大幅提升,不过好在贤妃从不争宠,皇后对于贤妃接待皇上一事上还是很放心的。
毕竟去贤妃宫中,总比去那些新进宫的小狐狸精宫中要强得多。
再加上易北和江梨足够听话,皇后对于易北的善意,后宫之中人人都能看得出。
易北便低头,轻轻笑了笑。
“贤母妃在后宫多年,父皇对母妃多是敬重。”
五皇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说说场面话不要紧,要是连场面话都不说,那才不好开局。
小内侍推开朱红色厚重的木门,大臣们鱼贯而出,见到易北和易贤纷纷行礼。
“十一弟也是来和父皇请安的?”
五皇子一边还礼,一边带着易北往里走。
后者步履轻盈,跟在五皇子阴影之下,走得小心翼翼。
“我哪里有五哥这么好的福气,若不是父皇召见,或是在来贤母妃宫中,哪里能时时刻刻来向父皇请安,皇后娘娘常常提点我,父皇事忙,若做儿子的再不懂得为父皇分忧,那可着实不孝,我什么都不懂,总向父皇请安行礼,不免是让父皇分心,反而不好,所以不让我常来。”
五皇子笑笑,不再多说。
若先前易北的提醒还可以勉强说成是无心,那这番话说得可着实有些诛心。
做儿子的给父亲问安居然会被曲解成让父亲分心国事,皇后这话纯当是蒙傻子呢。
只怕是易北已然看出贤妃不理事,皇后不可靠,才忙着想要再找个靠山,好在这宫中站稳脚跟。
两只儿子同时进来,天子自厚厚的折子山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挺胸直立的易贤,又看了一眼稍稍站在易贤斜后方的易北,抬手让人赐座。
“吵了大半天,吵得朕都头疼。”
“父皇心忧天下,是万民之福。”
易贤含笑拍了句马屁,露骨直白,但很明显,天子还很吃易贤这一套。
“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一样,正巧你来,朕问问你。”
内侍奉上茶来,天子的语气就像平时考功课时一样,轻松中还带着点严肃。
“最近礼部官员被当街打死一事,言官主张严惩,左相持中不言,谢老顾及重臣颜面,请求从轻,问及太子,太子则左右为难,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有了先前易北的提醒,五皇子心下透亮。
太子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太过于帮着谢老讲话,毕竟那是自己新上任的岳丈大人,摆明了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再在天子面前表现出同气连声的模样,不遭猜忌死才怪。
但左右为难这四个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太子身为储君,如何能被臣下左右?
以国为重,自然不能顾及臣下私欲,天子如此说,应当已对太子心生不满。
“儿臣以为,既然凶手已被抓住,此事应当按律,秉公执法。太子身为储君,应当以国事为先。”
至于岳丈一家如何,岳丈也是臣工,自当为国尽忠。
天子不置可否,又随口问了几句易北功课。
五皇子见天子神色之间似有倦怠,起身告辞。
天子随手把案头一块寿山石镇纸赏了他,见易北也跟着起身,又开口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功课。
易北便又重新坐回椅中。
天子待内侍重新关上门,才看向易北。
“刚刚问过贤儿,你又是如何想的?”
易北干脆利索,跪去地上。
“儿臣不敢赞同五哥说法。”
天子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地上跪伏恭敬的身影。
易北的表现的确纯良无害,但这是在皇宫,真正纯良的人如何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存活下来?
但破绽到底在哪里?
易北所求到底是什么?
偏安一隅,还是已有争储之心?
上位者最占优势的地方,就是能看清楚底下人是何目的,但自己这个从来都没在明面上理会过的儿子,到底想要什么?
“太子身为储君,的确心忧国事,此事虽按律当斩,但更多的是要安抚臣子之心,只有臣子安心,才能更好为国效力,若因此事而使朝中不安,才是因小失大,五哥说太子不以国事为重,儿臣不敢苟同。”
天子唔了一声。
“那你的意思,是就此揭过?”
易北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使自己看上去更为恭敬谦卑。
“杀人偿命,此为天理,朝中重臣是臣,名门贵族是臣,寒门学子亦是臣,儿臣能理解太子殿下为何左右为难。”
这种事情,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位寒门官员报仇雪恨,而是牵出那些包庇受贿的官员来。
五皇子出宫之后,大概会着手开始查吧。
只有吵得越久,闹得越大,这些隐藏在水面底下的污秽,才会慢慢浮出水面。
天子揉揉额头,决定还是先把易北的目的放一放。
太子都还没考虑到易北这个层面上,不过是为着谢老已经出面求情,他再添上求情反而不妙,才在推脱为难。
还真当他看不出来太子也想纵容轻判。
不过易北这话到底是谁教的?
贤妃不是管这事儿的人,萱嫔更不会这么好心,至于皇后……
皇后倒是有可能,但是太子已经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