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甄馥畹穿着件黑紫色的真丝绒旗袍,富贵又端庄的宽颧骨面盘,虽是花甲年龄仍然乌黑的头发绾成一个纂放置脑后,露出宽白的额头。
心里虽然恼火这几个姨太太在家斗心眼就算了,现在丢人还丢到客人面前了。
就算是沈家这门亲事她和大帅两个人都觉得要另议,但是也不代表这几个女人就可以对她儿子的亲事指手画脚了。
面上仍然是微微的笑着,示意几个姐妹都坐到她的左右。
丫鬟重新上了茶,退了下去。
苏筠清了下嗓门,压低着原本有些细的嗓音。
行个现在的新礼,也就是躬身点头问好。
“伯母好,我是素宜的堂哥,伯母叫我筠溪就好”。
甄馥畹朝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道:“坐吧”。
不咸不淡的问着:“沈先生在哪里做事啊?”
听到这位大帅夫人对自己的称呼,苏筠笑笑,道:“在家族里帮着跑跑腿,今次来,正是和广贸洋行有笔——”
“哦,那就是没有正经差事是吧”。
甄馥畹打断了他的话。
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态度。
苏筠脸上的温和的笑也渐渐收敛起来。
“不知道在太太的眼里什么样的工作是正经差事,上个月我们沈家给苏城和上海的天主堂各捐了五万斤粮食,这其中协调调度正是我做的,这次和广贸洋行的生意也可以让更多的妇女有份手工作做,给家里贴补一份收入,余不成材,窃以为在这乱世中,民不聊生的时刻,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更多的人过的好一点,哪怕是车水杯薪,这就是最正经的差事了”。
本来也只是为了羞辱沈家,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知道,没事帮着人跑腿说媒实在是三姑六婆的行为。
甄馥畹没想到他倒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给了他发挥的机会了。
三姨太绮娇嗤笑一声道:“沈先生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让更多的人过的好一点?这话说着简单,做着可不容易呢,沈先生不是为了说出来给自己撑面子的吧?”
“绮娇”!一个不赞同的威朗男中音从二楼上缓缓下来。
苏筠抬头去看,应该是阎金山。
大约六十或者七十的年纪,不过他是军人,看着就更年轻和高大威武了些,身上穿着件五色共和的灰色军装。
苏筠站了起来。
阎金山看着很和气的样子,给她压压手,示意不用拘束。
“我认为沈先生说的很好,如果人人都能像沈先生这么想,那么这个乱世何愁不能尽早结束呢”。
绮娇站了起来,扭着身子过去,拉着阎金山的胳膊。甄馥畹斜光看了眼,端起茶喝。
“仪表堂堂啊,要是小六在家,你们定是能成朋友的”。
阎金山自己长得雄壮威武,倒是很欣赏像是清秀文气书卷味的男子。
他最恨的是自己没读多少书,所以看到有书卷气的男子,多是心中仰慕的。
正好说到这,苏筠道;“六少文成武功,筠溪还要在这恭喜大帅拿下了东十三省”。
阎金山哈哈的笑道:“同喜同喜”。
“咳咳”。甄馥畹在一边拿着茶盖,咳嗽。
暗示阎金山注意措辞,别得意忘形。
苏筠看了这两位的神态,接着道:“我家妹妹还有关心的一句话要我带给六少,不知道六少什么时候回来?”
来就是问行踪的。
只是这借口不好找啊。
果然听到她的话,四姨太楚芝咯咯的笑道:“沈小姐真是行事洒脱,这还没过门呢,就巴巴的要关心了,咱们六少真是有福气”。
实则说沈素宜不要体面。
苏筠继续坦然的笑道;“现在都是新式,早不兴过去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嘛,再说,我家妹妹关心六少,这不是正合适的吗,不然什么都没有话说,外面的人都还以为我们两家要解除婚约了呢”。
阎金山和自己太太对视一眼,看着这眼前的年轻清秀男子可比沈家之前派来的姑婆子难应付多了,这样三言两语的一会不是试探他们家的态度,一会就是暗示他们两家的婚约。
虽然自己家的确是想悔婚,可是这话说出来不好听,相不能太难看,毕竟现在盯着他们的人很多。
正好可以拿沈素宜的身体说事。
甄馥畹摸着茶沿儿道:“我听说沈小姐的身体很是让人忧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正好可以差人跟你一道回去看看”。
“如果实在是……,”
甄馥畹笑笑,接着道:“沈先生是个明白人,当知道我们家的媳妇定是不能娶个身体差的,毕竟我们可是等着小六开枝散叶呢”。
苏筠自信的道:“这个伯母可以放心,我先前是在日本医科大学留过学的,早年更是跟着大国手学习中医,如今中西贯通,我那妹妹带着的虚症早已被我治好了,成亲一点影响都没有。”
在场的人都纷纷侧目,暗道这个姓沈的说话太不谦虚了吧。
居然说中西贯通。
就是身后站着的管家也不由得想擦汗了。
大小姐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了。
你说说,大小姐说自己好了就行了,干嘛还要吹嘘自己医术好啊,难道真以为久病成医那句话是真的吗。
李伯和狗子互相望望,都很担心此时大小姐的牛皮被人戳破。
甄馥畹似乎也是被这个年轻人的大口气给好气又好笑的咳嗽了两声。
苏筠就看着她道:“伯母这咳疾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