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带着路,柴素锦又来到纪家主院。
主院之中灯火通明,不过人却不似他们刚来的时候那般齐了。
如今守在纪家二老爷房中的,只有二夫人秦氏和一个少年人,少年应当是二老爷的儿子。
她尚未进得里间,便已经听到纪二老爷的喘鸣之声,听着都让人觉得喉间难受。
她皱眉靠近床边,纪二老爷面色涨红,额角手背青筋暴起,呼吸艰难,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二老爷适才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接触过什么?”柴素锦一面取出针馕,一面沉声问道。
“博昊,适才你一直守在这里吧?”秦氏问道。
少年人点了点头,“父亲只用了一碗黄精杞子乌鸡汤,旁的都说吃不下,茶也没敢吃,只啜饮了几口白泉水。”
少年人的声音低沉好听,说话间一直低着头,连声音里都透着乖巧听话的味道。
柴素锦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恰他也侧脸看向她。
两人目光接触那一刹那,柴素锦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的光芒,和他语气里透出的乖巧很有些不同。
秦氏猛拍了一下桌案,“黄精杞子乌鸡汤是谁送来的?”
少年人这次没有立时就答,却是看了秦氏一眼,才低着头,小声道:“是白姨娘。”
“唤白姨娘过来!”秦氏厉声道。
柴素锦没有将人赶出去,师父说过,再吵闹的环境,也不能影响了施针者的心性。如此方能练就又稳又准的手。
但瞧见她拿着那亮闪闪的金针,秦氏还是紧张的自觉起身,行出了内间。
少年人抬脚走了两步,看了柴素锦一眼之后,又停下脚步,守在了里间内。
虽开了窗,内间还是有些热,夜风驱不散人心头的焦灼。
一定是纪二老爷又接触了引发他喘鸣的东西,否则,她施针之后,不当会这么快复发。
施针虽不是体力活儿,却要求人全神贯注,丝毫偏差来不得。
一番忙活下来,倒是比干体力活儿更叫人疲累,本就赶路辛苦,一晚上接连两次施针,柴素锦几乎是硬撑着自己的极限。
待她收针松了口气,忽而一方净白的帕子递至眼前,“表妹辛苦了。”
柴素锦顺着那修长净白的手指往上看去,接触到这少年人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愣。
他的眼眸太深邃,漆黑宛如没有月光的夜晚,只是那点点笑意,宛若星辰,又将漆黑的眸底照亮。
好漂亮的少年人!
“谢谢。”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汗,“除了吃食,纪二老爷接触过什么人?什么物?”
少年人垂眸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我离开了一阵子,并不是一直跟着爹爹的。”
纪二老爷的呼吸已经平顺了,但人可能是太累太困太痛苦,这会儿呼吸顺畅,他几乎是半睡半昏过去的。
“那只能等明日二老爷醒过来再问了。”柴素锦犹豫了一下,将帕子和针馕一起收起,提步向外间走去。
少年人跟在她身后。
来到外间,两人却是一愣。
秦氏在上位坐着,地上跪着个貌美的妇人,肩膀一抖一抖的,姣美的小脸儿上梨花带雨。
“是婢妾的错,婢妾有罪,求夫人惩罚……若是婢妾害了老爷,婢妾……也不活了……”貌美的妇人一面说着,一面啪啪的甩着自己耳光。
柴素锦瞧见少年人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捏得很紧。
细看之下,发现这少年人和那貌美的妇人很有几分相似,那眉眼,那高挺的鼻梁,那润泽的红唇。
想来这妇人就是姨娘白氏了。
原来这叫博昊的少年人,不是秦氏嫡出的儿子,却是姨娘白氏所出么?
“舅母教训人,我就不听了,舅舅这会儿已经没事了,我去休息,明日前晌再来为舅舅施针熬药。”柴素锦缓缓说道。
秦氏连忙起身,沉着的脸上也露出笑来,“好好,多亏了你了!你一路辛苦,快,快去歇歇。”
秦氏亲自将她送出门外。
柴素锦请她回去,未行出多远,背后的屋子里,就又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她微微摇了摇头。
“婢子大胆,想请教表小姐?”为她引路的丫鬟忽而低声问道。
柴素锦抬头看她。
“二老爷平日里最喜欢乌鸡,庄子上就专门养了好些,家中园子里也常备有活的。这平日里吃来没事的东西,也会引发老爷的旧疾么?”丫鬟皱着眉头,声音透着犹豫。
柴素锦看着她,脚步微顿,摇了摇头,“那也说不定,乌鸡没事,但乌鸡汤里加了旁的东西,或是黄精,或是杞子,亦或是别的。”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为白姨娘叫屈么?”柴素锦忽而问道。
丫鬟倒似受惊一般,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婢子不敢……”
“但也许并不是吃食引起,或许是接触了什么,很多的东西,通过接触,也会引发喘鸣。”柴素锦立时便说道,“所以只能等明日舅舅醒来,好好问问他,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方能寻找到真正治病的根源。”
丫鬟略松了口气,见这位表小姐似乎并没有那般难以接近,便小声更带着小心翼翼的问道:“表小姐真的能彻底治愈二老爷的病,往后再不发病么?”
柴素锦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丫鬟连忙闭口,专心引路。
次日,无人打扰,柴素锦醒得却也不算太晚。
不知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