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天色暗了下来。
瑄哥儿和春露又将赤焰偷偷带了出去,一个望风,一个遛狗。
柴素锦正在廊下慢慢走着,忽而有人向她迎面走来。
她听闻脚步声,停下了步子。
那人的脚步也停在了她的面前。
廊下摇晃的灯笼在墙上投射出两人被拉得老长的身影。
两条影子分明离得很近,却都透着一种孤立之感。
“你今日去哪儿了?”马文昭垂眸看她,缓缓问道。
“还要向你报备?”柴素锦挑了挑眉稍。
马文昭皱了皱眉,“一路走来,彼此的信任非但没有增多,反而又减少了么?”
柴素锦笑了笑,“我去了连记。”
马文昭一愣,“连记药铺?”
柴素锦越过他,又在廊下走了起来。
有夜风拂过耳畔,秋日的夜里,已经微微有些凉了。
褪去了夏日的燥热,这凉风叫人心头格外舒缓。
马文昭缓步跟在她身后。
廊间回荡着两人闲适的脚步声,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微风,若是没有那些困扰在心头,寻不到答案的谜题,也许就会变得十分美好了。
“去连记药铺做什么?还女扮男装?”马文昭轻声问道。
“你忘了我昨日告诉你的?”柴素锦淡淡回应。
马文昭凝眸想了片刻,“昨日你说,你是大夫。你去连记坐诊?”
柴素锦笑着没有应声。
“为什么?”马文昭提步更靠近她。
两人几乎是并行在廊间。
“一定要知道么?”柴素锦问道。
马文昭眼眸深深的看着她,“你不说,我会忍不住多想。难免误解其意。”
柴素锦轻叹了一声,“我说是为了谋生,你信么?”
“谋生也是其一,我为何不信?”马文昭笑了笑,“更可况如今是真的用完了积蓄,连个护院丫鬟都请不起了。”
柴素锦也笑了,“所以,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呀。”
“你这从头开始,又指的是什么?”马文昭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停了下来。
柴素锦淡淡的目光落在他握着她手臂的大手之上。
他却并未放开。
“我想要接近我的目的,连记是个很好的机会。连记的东家是太医署的医正,若能借着在连记坐诊的机会,让连记的东家发现我的医术,必能被推举到太医署。入了太医署,”柴素锦顿了顿,“就算是背靠朝廷了!”
入了太医署,她就有机会见到圣上,见到太子了!
他们如今究竟好不好?得了什么病?是谣传,还是有人加害?
她总要亲眼见过,亲自诊过才能够放心!
她不是长公主,没有人脉,没有根基。想要进入宫中,一切只能从头开始。从一个医馆的小小坐堂大夫开始。
连记算是个不低的起点了。
她如今已经争取到这个机会,只待“东风”将她吹入太医署了。
“你不会怕么?”马文昭忽而问道。
柴素锦抬头看他,“怕什么?”
“被仇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时候,难道不应当是想方设法将自己藏起来么?怎的你到反其道而行之,却要展露自己的才华,要光彩夺目呢?”马文昭笑看着她。
柴素锦回望他,“你知道原因。”
“躲没有用,是么?”马文昭忽而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俯身靠近她的唇。
柴素锦大惊,猛的别过脸去。
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在她耳畔。
“既然知道躲并没有用,为何要躲着我对你的心意呢?”马文昭轻缓问道。
夜色太美,夜风太美,他的声音微微低沉,竟有种魅惑人心的感觉。
柴素锦只觉脸颊发烫,伸手想要甩他一个耳光。却又忽而将手收握成拳,垂在身侧。
“怎么不打?”马文昭问道。
柴素锦从袖中拽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脸颊耳畔,抬手将帕子扔掉,淡声道:“因为,不值得。”
说完,她甩开他,缓步而去。
马文昭立在原地,看着那帕子被风吹得在地上翻滚,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走远。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幽深的眼眸之中倒影着灯笼的光,却迷离的叫人看不清。
次日一早,柴素锦就离开客栈,去了连记药铺。
瑄哥儿几个,却是忙着将那宅子办好契约手续,马文昭又塞了只上好的玉佩给那牙行,牙行疏通的官府,给他们几人都做了新户籍。
那玉佩是他带在身上的唯一物件儿,瑄哥儿本要劝他留下,他给出之时眼中分明有不舍神色。
可瑄哥儿相劝,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就将东西递了出去,再没多看一眼。
“过去的总要过去,人总是要面对新的环境,新的问题。”马文昭拍了拍瑄哥儿的肩膀,“总留恋着过去,人如何能长大呢。”
瑄哥儿似懂非懂,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他却也没有功夫深思这些问题了。
因为没有钱请家丁护院,没有钱买丫鬟,新宅子里一切的活儿都得自己干。
他们雇了马车,将客栈里为数不多的行李带到了新宅子。
这宅子许是前不久还在住着人,家具一应俱全,屋子里也不甚脏乱,只是原主留下了不少杂物需要清理。
马文昭瑄哥儿及春露,忙前忙后,从前晌一直忙到了日落西山,才刚刚将宅子收拾出来个样子。离着他们心中预期的目标还相差甚远,但瑄哥儿的脸上却始终是带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