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间,上元节便到了。出了上元,过了正月十五,年节也就真的过去了。阿好如常早起到长宁宫等着冯太后睡醒、服侍其起身。绾发的时候,冯太后说起了她到皇帝身边服侍的事。
“既明天起便要到陛下身边服侍,今天也不必在哀家跟前伺候了。你自个去做些准备,该处理的都处理妥当,到时候也不慌张。”
冯太后长叹一气,又说,“想起你刚到哀家身边的时候,还那么小那么稚嫩,这么眨眼的功夫,也是个聪慧喜人的大姑娘了。你到陛下身边,哀家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这么一走……”
她不知是否一瞬想起薛良月,顿了顿,道,“无论习惯还是不习惯,总归是这么一回事了。”冯太后仍是叹气,似是感慨又怅然不已。冯嬷嬷与姚嬷嬷忙都劝了起来,让冯太后宽心。
被冯嬷嬷与姚嬷嬷好言劝了一阵,冯太后渐渐止了伤感之意,只让帮她绾好了发的阿好下去准备。阿好便磕了头退下了,没有说太多的话。退出来之后,见到了兰芳,阿好与她交待了些事情。
因与兰芳说话,阿好在长宁宫多待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冯嬷嬷一时出来,命宫人将早膳送进屋里,见到阿好还在这,隔着距离笑着与她说了一声恭喜。阿好脸上无笑,略略颔首与冯嬷嬷示意。
晚上宫中有宴席,阿好不需在冯太后跟前服侍,又还没有到章煜的身边伺候,反而清闲无事。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到了时候,托人搬过去就可以。本以为东西并不怎么的多,但一整理才发现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过了年节,她在宫里待了有九年了,就在这间屋子住了有九年的时间。经年累月的,无知无觉之间,哪怕只是些必须的用什,也不少了。光是一年四季衣服鞋帽之类的,便装满了几个大箱子。
宋淑好安静的坐在床沿,在烛光微曳中审视着屋子里的一点一滴。收拾好的东西堆在房间里面,却有几分的凌乱。哪怕没有归属感,但这样长的时间累积,对这个地方的熟悉感也使得搬出去这件事有了些特别。
要离开这儿,即便仍旧是在这后宫生活,阿好心里依然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告别过去、且即将开始一段新生活的错觉。入宫之初,年龄太小,其实对什么都懵懂,那时只知道会有很多的变化,到底不算多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和此刻心里的感觉全然不相同。
章煜迈步进来时,但觉这屋子里头堆的箱子让人几乎无处落脚。转过月洞门,便瞧见宋淑好正坐着发愣。她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章煜轻咳了一声,阿好倒是身体先于意识反应过来抬起了头,下一刻站起了身,与他行礼。
慢走两步到宋淑好面前,章煜顺便扫了两眼屋子里的情况,但问她道,“忙完了么?”阿好点头,宫人帮着把大部分的东西收拾好,她自己又独自将私密一些的也收拾好了,才坐下来休息的。
只是宫中既然设了宴,皇帝陛下应当无暇到她这儿来的……阿好心有疑惑,章煜却先说,“宴席已经散了。”阿好了然,又觉得这宴席似乎散得有一点早,可她这会儿也不大清楚是什么时辰,不是很肯定。
“走了。”章煜解释完毕,仍是无所顾忌牵了阿好的手,再说了这么两个字。阿好稀里糊涂,没明白这又是做什么,问,“陛下要去哪?”
章煜却只是说,“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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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怎么都比不过章煜,想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又不想太难看不是易事。好在这次出了房间,皇帝便松开了她的手。阿好想,不想这样,下次大概得防备些皇帝陛下说上手就上手的癖好才行。
马车里备下了点心,章煜上了马车后,阿好跟着也上去了。两人斜斜对坐着,章煜点了点小几上的吃食,问阿好,“用过饭了么?饿了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这会看到了糕点,阿好才记起自己忙着整理东西还不曾用晚饭。只是在马车里当着章煜的面用东西总觉得有些奇怪,阿好便客气的婉拒,没有动作。章煜轻压嘴角,没有说话。
因是上元节,街道上很多热闹。阿好以为章煜是想出宫凑民间的热闹,可是马车穿过一路的喧嚣并未停留。后来外面便平静了些,直到马车稳稳停住了也一样没有吵闹。
阿好离马车车门近,因而当先下来了。只消一瞥足以认清楚自己这会儿究竟是到了哪里,阿好却一时愣在了马车旁。章煜也下得马车,复牵了傻站着的宋淑好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宋府。
进宫有多少年,阿好便有多少年的年节没有在家陪自己的娘亲,更无所谓上元节。哪怕再怎样,她都的的确确没有想过皇帝陛下会带她回宋府,才会忽然地愣在了原地。
宋府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府里各处也是一样,没花也没叶的树上缠了红缎,制造出喜庆的气氛。这会儿宋府到处都敞亮,叫阿好一处一处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家中未生变故之前,在宋淑好记忆里的新年都是融洽又欢喜的,可是她在家的最后一个新年,定格的是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画面。但这会走在府里,仆人们都笑着与她见礼,阿好脸上却是无法言说的动容。
章煜牵着宋淑好到了膳厅,徐氏也已被人带到了那儿。阿好看自己的娘亲被打扮得鬓发如云、颜脸如花,除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那些痕迹,一身华服犹似小时候那个被自己的父亲宠爱着每天都眉花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