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在可能会喝酒的地方——譬如今夜的寿宴。公皙堇才会允许他偷偷跟进来,毕竟大人一沾酒就脆弱得很。
宫中不能私自带外仆进来,青麓不能光明正大地跟着,所以就在周围转悠着看看。看到楼后面有桃树他刚想扒拉着找一个最红最大的吃,却无意中撞见人私情,定睛细看,还正是自家大人关心的那一档。
原来这两人竟是这样的关系。青麓没想到朗月歌这种做事思虑周全,不容纰漏的人也敢为淑仪冒这样的险。同时,这回他是真无法理解,公皙堇怎么会对这样酸臭的事感兴趣。
青麓抓抓头发,花萼楼外附近松树多,能藏身的也只有树上。他不是个挑剔的人,但松针叶子好尖,老扎得他身上发痒。
虽然私会是不合规矩、大人管的确实很宽。
可他为何宽得连人家谈个朋友都要深入了解,还想看看人家信中如何卿卿我我?
莫非?!目光扫到不远处一株结着桃子的桃树,青麓脑中灵光乍现,他惊异地捂住嘴,自己好像真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难道江湖中传说的三角恋出现了?
但下结论还早,他需要补足证据,证明这组三角恋时确实存在的。
或者说......是他家大人一直单相思。
估摸着内容听得差不多,青麓身形一闪,周围的松针都还没颤一下,他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
“皇姐!”见得苑九思进来,端坐在位置上的苑淮南洋溢着笑,十分热情地叫她。
虽后来几次他都有再诚恳地邀请自己去校场看他骑马,苑九思都果断拒绝了,公皙堇那人行为举止委实不按照礼数来,万一被苑淮南撞着,察觉出什么端倪,她恐怕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只是她拒绝归拒绝,却不妨碍苑淮南对她日渐亲昵的态度。
十年以来,苑九思头回才发现他人不大,嘴巴却甜得可以流蜜一样。
大殿中灯火通明,苑明疆和苑西荷都已经入座。
两人脸上笑容与往常无异,可各自都缄默着,与殿中盛况格格不入。
苑明疆眼下的青黑有些明显,众人皆心知肚明。苑九思上前见过二人,走到苑西荷跟时,她眼神凝滞片刻后叫她,“姐姐。”
这才徐徐抬头,苑西荷面上还是端庄合宜的笑:“淑仪。”语气似乎如从前,不只是不是她多疑,苑九思始终觉着里头夹杂了几分生疏。
眼下不是适合说话的时候,苑九思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回到位置怡然坐稳,任花笺给她整理裙裾。
眼神没什么焦距地扫过前方,忽然就瞥见个极是熟悉的人,她脸上一僵硬,就再笑不出来了。
正对着的人好巧不巧,竟是公皙堇。
当真阴魂不散,处处有他,苑九思忍不住暗骂。
绛紫的衣袍略掺一分朱红,辉煌碧宇之下,金章紫绶,越显华贵疏狂,贵气难掩。紫色最挑人,不违心地说,公皙堇穿得是真好看,如妖又似魅。
只是这人太过浪荡......品行不敢恭维,真白糟蹋好皮囊。
他神色淡然,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却极深邃锐利。
察觉苑九思的视线,公皙堇挑了挑漂亮的长眉,懒懒朝她点头示意,就像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动作顺理成章地叫苑九思都误以为两人从来都是如此熟稔,不存在任何恩怨情仇,当然他们没有恩与情,只有怨仇与龃龉。
苑九思只当没看到他的动作,直到邻桌的苑淮南小声叫她:“皇姐,我师父他一直在看你。”
师父?苑九思狐疑地看向苑淮南,前阵不是他都不想去校场了么?怎么短短时间里又亲热得连称呼都变了。男人心,海底针。
冲她眨眼,苑淮南“嘿嘿”笑得狡诈,随口提到:“皇姐,我发现每回沾到你的边儿,师父他就特好说话。”
“管好你嘴巴!”没好气地道。若她真的这么管用,就难怪苑淮南肯对她这样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那方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但苑九思不好发作。索性眼不见为净,眼观鼻鼻观心,垂目看明黄桌布出神。
一出神,她就偷偷回想起方才在凉亭里的柔情蜜意。
眼边唇畔染上甜甜的笑意,她浑不自知,却尽入有些人的眼底。
·
阵阵礼乐声响,宣帝与聂贵妃刚落座,原本嘈杂的花萼楼中顷刻就安静下来。
礼仪一过,群臣敬上万寿酒。
苑九思正对着公皙堇,即使心里非常不愿看他,但余光总是或多或少也能扫到几分。比如此时,她就眼尖地看得他手上端的根本不是酒樽,而是乘琼露的茶盏。真真是大不敬。
敬酒完毕又道了会祝词,几个太监快步就上来,在殿中摆上一架素雅的丝桐古琴。
早已候在外的粉衫美人们鱼贯而入,衣袂飘飘,好同九天仙女。
云韶府官人出绝的琴声悠扬响起,像流云缭绕青山。
伴随古琴之音,穿着水仙纱裙的舞姬即在殿中舒展着身肢。玉手挥舞长袖翻飞,衣香鬓影,一片轻歌曼舞使人眼花缭乱。
片刻后,一个个舞姬次第退开,众人这才见得一直被舞姬簇拥其间的奏琴的美人,素指拨琴弦,涂抹过口脂的殷唇浅唱着曲,妙音回荡于空。
那张姣好的芙面终于缓缓露出。眉如新月,身姿曼妙。
三支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