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苏牧风与周天齐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时,石台上传来一声呻吟。
苏牧风看过去,原来是李斯醒了。
李斯原先受圣道雷音震慑,昏死过去。虽然有周天齐携带的医书救治,但睁开眼睛后仍然有些茫然恍惚。
不过他的确天赋异禀,远超常人。仅仅是半晌的恍惚之后,李斯再环视四周,沉思片刻,就像是有了一些明悟。
他站起身来,笑容温和,退在一边。
周天齐看了一眼李斯,眉头微皱,叹息一声。
苏牧风皱起眉头。
这个家伙,差点被人干掉,笑起来还能面不改色,未免也太能隐忍了。
不过既然人家都忍到这个份上了,苏牧风也懒得再说些什么。
想杀他有的是机会,关键是他背后的荀圣。
苏牧风一言不发,转身牵起韩菲的手,径直走向石台之外。
李斯凝视着苏牧风和韩菲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笑容不改,眼神却像在压抑着什么。
苏牧风没走出两三步,就听到背后传来李斯的声音:“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李斯有时间必定去登门拜访,好好谢罪。”
苏牧风嗤笑道:“你还是先去你老师家拜访吧。”
周天齐怒道:“李师弟不过想知道阁下的名字而已,阁下也太过分了吧!”
“他还不够资格。”
周天齐已是怒极:“你——”
正当二人之间再度剑拔弩张起来时,高处却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不知道,翟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苏牧风闻言,好奇地扬起头来,入目的景象却让他神色一凝。
楼阁高台之上,稷下学宫的大儒与大学士们尽皆起身,垂首伫立在围栏两旁。
中央,有一位虽衣着简朴、却神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正微笑着望着苏牧风。
自称“翟”的青年一身布衣,与离庭中人们身穿的稷下学袍显得格格不入,却给人一种与天地相合的感觉。
没有百鸟争鸣相伴,没有圣道天音相随,也没有平步青云而来。
但离庭中整齐划一的肃穆之声,已经昭示着楼阁高台上这位男子的尊贵。
“稷下门徒,拜见墨圣!”
——墨圣,墨翟。
苏牧风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单词,一时间有些心潮澎湃。
如果说韩菲尚且年幼,根本彰显不出未来法家大成之人的风采。
那墨翟的现身,便真正给苏牧风带来“春秋战国、诸子百家”时代的冲击感。
这不仅仅是眼前之人超凡脱俗、恬淡素雅的气质。
更多的,是源自他背后那段漫长而厚重的历史。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儒墨二家并称“显学”,几乎是分庭抗礼。
而墨翟,便是墨家学派的创始者。
他以一介农夫出身,脚踩草鞋行走天下。先师从儒家,后另立新学,是为墨家。
他主张“兼爱”、“非攻”之道,以维护劳动者的利益为己任,抨击列国****。
苏牧风眼前的这位半圣,与诸子之中的大多数一样,是一位理想主义者。
但有所不同的是,他的理想,比起大多数人都要虚幻。
可这份虚幻,却在穿布衣、着草鞋行遍列国的墨者脚下,日益坚实下来,由幻影蜕变为一条长路。
纵然最后失败,历史长河冲刷间,墨者已不复延续。
可他们的道义还在人间。
苏牧风并不认同墨家的理想,但他懂得去尊重为理想而献身的人。
于是,看着凌空踏虚而来的墨翟,苏牧风行礼,道:“在下苏牧风,见过墨圣。”
墨翟微笑还礼,道:“翟刚刚一直在关注这里,现在见到阁下即将离去,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不知阁下的老师,是哪家的半圣?”
墨家不拘泥世俗等级,自视为劳动者,即使是圣人之尊,交谈中也与他人平等相待。
苏牧风轻咳一声道:“家师独自一人,幽居海外瀛洲,已经将近百年,墨圣应该不认识。”
雪之下,抱歉又让你来背黑锅了。
墨翟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海外异人吗?难怪能教导出阁下这等天纵之才。”
是啊是啊,人家可是堂堂南大法律系博士生。
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完全可以爆出中洲这群连初中数理化都没学过的文盲十条街。
苏牧风在心中默默吐槽。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他在墨翟面前避免紧张情绪的方式。
墨翟转头看了看一脸恭谨的李斯,微笑道:“翟与荀卿旧日里有些交情,李斯是荀卿的弟子。这次虽然是李斯有错再先,翟也不得不出面为其求上一分情面。”
苏牧风眉头微皱,道:“墨圣有话请讲。”
墨翟笑道:“阁下不用担忧,翟不打算过分干涉,翟的意思是,后辈的事情应该交给后辈来处理。”
苏牧风若有所思道:“墨圣想说,让韩菲和李斯自行解决之间的恩怨?”
韩菲和李斯闻言,都将目光投向墨翟。
墨翟点头道:“李斯这次受的教训已经够多,无需阁下再次出手惩戒,如果两人间还有矛盾,就让他们再进行一场约战吧。”
他又笑着看了一眼韩菲,道:“在阁下这等贤师的教导下,用不了多久,韩菲应该就能追上李斯的境界。
“那就是一场公平的约战了,如何?当然,这一次就不能是生死战了,点到为止即可。”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
的确是墨家一贯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