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士兵被他一夸,满脸飞金一样,用力点了点头。杨寄跨上自己的马,他的将军府也在姑臧的外城,离营地不过半里而已。他突然觉得东北边最暗的地方有些攒动的影子,揉了揉眼睛,似乎又不在动了。他自嘲地抖了抖手里的马缰:“妈的,还是喝多了,眼睛都花了……”
“将军!”那放哨的小士兵却有些紧张,“好像真的,是有啥东西在动!”
杨寄一下子拎了心神,仔细向东北看去。一旁的人也纷纷伸了头眺望着,还乱糟糟嚷嚷:“是狼?”“是人?”……
杨寄抬眼望了望天空,此刻雪停了,天空中的星星虽然稀疏,却看得格外清楚。他“嘘”了一声,翻身下马,全无体面地跪趴在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用他听樗蒲骰子的耳朵,仔细听着大地传来的声音。
周围的人屏住呼吸,片刻后见杨寄瞪着眼睛直起上身,说的话在冰冷的天气里凝结成浓浓的雾气,然而依旧足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是马蹄声!是胡人!好大一群!”
他浑身颤抖,唯有话音不抖,吩咐得迅速而有序:“立刻击鼓,传令三军备战!壁垒外头备好火把和弓箭,里头所有人待命!”他想了想,又自语般说:“离城门太远,入城来不及了——快!叫人飞驰到将军府,把府中所有人接到军营里来!”
沈沅从热被窝里直接披着衣服上了马车,到达军营的时候,只见里头灯火通明。军营外头的壁垒,是以沙柳为柱,夯土砌成,算不得牢固,若对方来的是重骑,冲撞之下就能破壁垒。杨寄只来得及看了妻子女儿一眼,吩咐了声:“送夫人和女郎到最后面的营帐去。”还是目不转睛地瞪视着壁垒想法子。
沈沅从来不是乖乖听话的妻子,挡开前来送她的士卒,几步到杨寄面前,问道:“很险吗?”
杨寄点头:“险!你后头去。”他顾不得妻女,拿剑在土壁垒上一戳,那些土不过是就地取材的沙土和石砾,纷纷在剑锋下滚落。杨寄苦笑道:“建邺建石头城,都是用石灰拌土,加滚水蒸成,这里简陋,就只这个牢固度了。来的人不少,若是冲我们而来的……”
他转头吩咐士卒们把箭镞和弩车都搬至壁垒边,大家都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紧张之余也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沈沅看着小士兵搬运器械,忙得这样的大雪天都满头蒸腾着薄薄的雾气,汗珠在额头上晶莹发亮,反射着火光,但发髻上的汗气很快就冻凝结了,在发巾上形成了一道道霜迹。
沈沅到丈夫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杨寄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这会儿没空。你赶紧到后头去,不要让我节外生枝了。”语气带着少有的不耐烦,确实是急透了。
沈沅执着地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阿末,我想到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