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凤正腹诽呢,却见一双素净的大手伸过去把那盏玻璃灯摘了下来,靛蓝色绣暗纹的衣袖一拂而过,有淡淡的茶香从鼻尖钻进心肺。
转头去看,正是刚才跟在跟在老皇帝身边的一个皇子,是不苟言笑、神色冷淡的那个。
熙凤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又回来了。
这位皇子却没跟熙凤说话,只把灯摘下来后递给身边的一个少年,似乎是他的亲卫。熙凤差点急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那位皇子又悠然而去。
“姑娘请拿好,老爷即说了这灯赏姑娘把玩,怎么能让王大人掏钱买呢,所以我们爷就过来了。”留下的少年把玻璃灯递给旁边的婆子,而后掏出些几两银子给了那卖陶瓷的老汉让他收钱。
那少年十分干脆,付了钱便直接走了。熙凤看看已转到她手里的灯,再看看那个靛蓝色背影觉得这人比他爹可厚道多了。
“叔叔,那人是谁?”
王子腾伸手做了个“七”的手势晃了晃,熙凤了然,那是当今七皇子,出了名的不苟言笑、严肃认真。据说这位皇子办差十分认真,若有官员被他抓到小辫子,只能自求多福。唔,总觉得这灯有些烫手呢。
王子腾此刻神色有些复杂,摸不清这位七爷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拉拢他?或者只是给为老皇帝坐好后续工作?毕竟赏了东西却还得他自己掏钱买的话,皇上的脸可真挂不住。
林氏适时出言提醒:“老爷,时间还长着呢,咱们再带凤儿和佑儿玩会?”
王子腾点头,暂时把思绪定格,又带着妻儿与侄女往前走。
这一路上,熙凤不可谓不招眼。认识王子腾的人可不少,如今又见熙凤眼睛上系着纱带,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王子腾的掌上明珠。
“不知道这姑娘的眼睛到底好了没?”大家忍不住三三两两在王子腾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议论开了。“沈太医那么厉害,应该好了吧。”部分人十分相信沈凌的医术。
“那她为何系纱带呢?”
“我觉得挺好看的,而且看得人心痒痒,恨不得给她摘下来瞧瞧。”
“听说她失明前被她那混账哥哥揍得厉害,脸上莫不是留了疤,所以故弄玄虚?”
“嘘,要是被那护犊子的王大人听到了,看不到御前告你去。沈太医给她侄女治眼睛功劳够大了吧,还不照样被告了好几次。”
这些话王子腾等人自然听不到,熙凤却隐约能听到什么“眼睛”“疤痕”之类的字眼。她忽然觉得这样挺好,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熙凤自顾自玩着,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探究的眼神,戌时三刻还与王子腾、林氏、王佑一起各方了一盏孔明灯祈愿。不远处一个锦袍少年也在放孔明灯,还特意打量熙凤几眼,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熙凤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盯着自己,忍不住转脸望过去,发现是个相貌堂堂的俊秀少年,十几岁的样子。这张脸非常好看,好看到熙凤竟然可以记住他的相貌。
要知道在朱雀大街逛了一个半时辰,她一张陌生面孔都没记住,包括老皇帝和那三位各具特色且长得也不错的皇子,那几张面孔,她转脸就忘了。她只记住了老皇帝和七皇子的气息。一个是龙涎香,一个茶香。
王子腾见有个少年打量他侄女,顿时不悦,林氏则赶紧领着熙凤走开。
那少年被王子腾狠瞪一眼,有些讪讪的冲王子腾作了一揖,也转身带着小厮走了。
“二爷,您许的什么愿?”小厮从来没见自家爷这般郑重其事过,忍不住问一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一向待小厮和气的少年却没答话,自顾自闷头往前走,他不开心,似乎连空气都是灰色的。但他长得实在好看,连皱眉头都让人百看不厌。
“二爷,您跟奴才说说呗,奴才这心就跟猫挠的一般,求二爷疼一疼奴才吧。”那青衣小厮死皮赖脸追问。
少年脚步停顿在原地,竟叹了一口气:“我希望父亲不要让我娶她。”
“您说二太太的侄女,就刚才那个眼上系纱带的姑娘。”小厮知道府里大老爷曾多次提起想要与王家做亲,只是这两年没再提过了。
“旺儿你说,父亲要是逼着我娶她怎么办?”少年有些发愁:“我若不从他肯定生气,可若从了,一想到母亲和二房那边,我就……”
少年有些哀愁的看着手腕上的翡翠手串,又搭手过去转了转,这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去世前给了他,说留个念想。
叫旺儿的小厮想了想:“奴才不懂为什么大老爷那么坚持,可能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她父亲当年与父亲是好友,她如今在王家那样受宠,父亲怕是想着我把她娶过来,二房那边就没了王家这么个依仗。但她也是二婶的亲侄女……”这少年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少。
旺儿挠头抓腮:“二爷,您先别想这些了,没得烦恼。”若早知如此,他就不问了。
待热闹的长安城安静下来已到了后半夜,那些承载者众人心愿的孔明灯越升越高已看不见了。
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又来到聆愿台听一听凡人的愿望。这本是她每月都要做的事情,往常并没什么异常,只今日却忽地发现了两道裹着粉气的愿望一起飞了上来。
警幻仙姑伸手一抓,把那两条愿望抓在手里一一聆听。奉茶的小仙娥见她冷笑,打了个寒颤连忙退下。
警幻将那两道愿望揉捏碾碎,朱唇轻启:“本仙连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