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禁悲从心来,怨恨丛生。
她是庶女出身,在娘家扬州知府家中时很不受待见,受了不少苦,自小就见识了不少后宅的处事手段。
后来又未婚先孕,林知府怒不可遏,给了她一些钱,将她赶出了家门,从此两不相认。
好不容易现在熬出了头,傍上许长宗这个大树,如今衣食无忧,许长宗平日里对她也是百般宠爱、千依百顺。
她以前也曾真心喜爱过许长宗,否则自己也不会在许长宗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将身子给了他,还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未出嫁的闺阁之女独自养育孩子的苦,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住的。那些年所受的指责、批判和屈辱,早将她的心磨得又狠又硬。
她那些年,凭着一股不甘心,硬撑了下去。
她也后悔过,十六岁那年为何那般天真愚蠢,就因为几句甜言蜜语,温柔缱绻,就傻傻的跟了他。
生活的打压让她只能在幻想中得到一些解脱。
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她的许郎高中状元。他会身披霞衣、跨骑白马,后面跟着十六匹黑马侍从和大红花轿,吹锣打鼓,来到她面前。八抬大轿将她风风光光娶回家,成为他的发妻,成为许家主母。
到那时,她定要趾高气昂去一趟扬州知府娘家,对他们百般数落贬斥,扬眉吐气!
许长宗离去三年未曾来寻她,那些情窦初开时的懵懂爱意早已因生活和现实的折磨而因爱生恨。她虽抱有幻想也心知希望已是渺茫。
若不是十二年前偶听邻居说起,恩科的文榜眼叫许长宗,她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仿佛看到了曙光,她满怀着希望带着孩子,一路长途跋涉寻到京城,却得到许长宗早已婚配的消息,那仅存的最后一分幻想也破灭了。
什么狗屁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什么狗屁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狗屁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全是屁话,全是男人的床上妄言!
可她不能指责他,因为她还要依附他卑微地活下去。
她恨啊,当她谦卑低下地跪在王氏面前时,她便在心中对自己发誓。有朝一日,她定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要成为这座庞大华贵的宅子的女主人,她要让王氏这个狐狸精低三下四跪在自己脚下,她要拥有许夫人的地位和所有财富。
她之前打听过,明明知道许府是由王府改建而成,却还是认为改成许府便是许家的财产,是王氏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财富和地位。
她早就看透了许长宗伪君子的本质,来许府的这十二年里,支撑她的,只是一股怨恨和不甘。
如今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便是牺牲一下儿子又如何!
这些年来的委屈不甘和着眼泪流了出来,林氏扶着红肿的脸颊慢慢站起身,唇角一条血渍流下。
她凄厉的仰天冷笑着,“哈哈,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庶女,一个只能靠你活下去的卑贱女人,哈哈!”
“是我,就是我!”她蹒跚地爬起来,冲到许长宗面前,抓住他的领口,一双眼睛满含着怨毒,“你打死我啊!”
许长宗被林氏这一眼吓得倒退一步,黑着脸恶狠狠道:“你这是干什么!”
林氏还要叫嚷,却突然被一声虚弱的喊叫打断,“父亲,你莫要冤枉母亲!”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一股歉疚从心底油然升起。
门外,浑身浮肿、行动不便的许梓涯被丫鬟水气扶着,焦急地朝这边而来。他一来到屋内,便“啪”地跪在地上,匍匐膝行到许长宗面前,“此事皆是梓涯一人作为,是我嫉妒梓清。那日不慎落水,鬼迷心窍下便将计就计想了个诬陷梓清的计策。林姨娘对此一无所知,父亲要罚,便罚我吧!”
林氏松开许长宗,颓废倒地,靠在许梓涯身上,抱着他委屈地痛哭起来,“梓涯,我可怜的儿啊!”
唯独对着许梓涯,她还有几分真心。
“你儿子可怜,梓清便不可怜吗?!”许长宗指着林氏骂。
“还有你”他指尖一转,又指向许梓涯,“荒唐!简直是胡闹!”
许辞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心中讥笑连连。
这还是一场大义灭亲的戏码。许长宗这话,听着怎的这么耳熟啊。
不正是当日他刚重生回来趴在长板凳上挨揍,他母亲跪在许父面前哭求时许长宗的话吗?
他那时也是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着什么“你只知道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求情,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
许长宗最爱的永远不会是女人或是家人,他最爱的永远是荣华仕途。
许梓涯抱住林氏,将她护在身后,用孱弱的少年身躯独自承受着来自父亲的怒火,“父亲,你要怪便怪我罢,但求父亲莫要再辱骂林姨娘了。她爱您之深,不是您能想象的。她为了父亲独自承受分娩之苦、逐家之痛、养家之难。”
“她为了能见到您,跋山涉水,几次涉险,几经波折才寻到了您。林姨娘是堂堂知府之女,为了能呆在您身边,对下人都是和颜悦色,不敢有半分脾气。您却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如此折辱她,儿子替林姨娘叫屈、替林姨娘不值啊!”
许梓涯的话字字珠玑,直把许长宗说的脸色忽黑忽红、尴尬羞愧万分。
许梓涯又转头看向许辞,用那双已经看不出缝隙在哪的眼睛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