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意慢慢地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他只知道自己最后见到的是公子在激情澎湃地演讲,自己听得热泪盈眶,然后自己好像觉得感冒加重,于是就晕了过去。
他慢慢从床铺上爬起来,发现这是一家酒楼,身下是白色的棉床单,浆洗得干干净净,身上盖着红色织锦的棉被,散发着一阵阵太阳光的香气,屋子里的陈设也颇为精致,除了那些核桃木的方头案、方凳、桌子之外,就连洗脸用的铜盆也用了厚厚的铜,一看就知道是下了本钱的。
他摸了摸仍在阵阵疼痛的额头,觉得自己的高烧似乎好了一点,然后轻轻掀开被子,脚下似乎是酒楼的大堂,正有人不住地吼叫,只是隔了太远,根本听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饶命,饶命”,至于请谁饶命,饶谁的命,那就不知道了。
他走下床来,穿上放在床边的靴子,倒是不担心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不说自己的身份,就仅仅从就自己的人把自己放在这样好的酒楼房间来看,就不会怎么样自己。
他推开门,门外有一个士兵守着,他身上穿着红色的大同军军服,神情肃然,哪怕此刻没人看见,他也站得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
这个士兵简直骄傲到了骨子里,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疏漏,免得影响了大同军和公子的威名。
在这样的地方,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遇到了大同军士兵,刘如意简直不能想象一种更好的情况,他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说:“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士兵转身,对着他行了一个军礼,虽然他们分属军事和民政两个领域,但是下级面对上级还是要有应有的敬意的。士兵行了礼,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属下发现您躺在地上,一群人围着您观看,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就给上官打了报告,把您带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不把我带回柳府?”
“报告刘先生,领袖知道了这事,眼下正在一楼大堂处理那些贪官污吏,就顺便让属下把您放在房间里了,就省得再回去一趟。您身体虚弱,就在这里安心养病,等您痊愈之后回去就行。”
刘如意皱着眉头说道:“这可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那个方乐贫也要去找我,我不能待在这里!而且公子就在楼下,我必须去看看!”
“这……”卫兵有些为难地说:“您得了风寒,按理说是不能出门的,领袖也让您养伤。倒不是担心您传染,而是担心您的身体,您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我待会让您把那个少年带过来!”
刘如意看这个士兵虽然神色为难,但是语气坚定,就知道这事不好办。这些士兵都是些死脑筋,从来听不懂什么叫做“变通”,只知道命令一定要完成,至于怎么完成,只能依靠军令,没有上级下令,哪怕明明能节省时间,也是绝对不会采纳的。
等到了士官和军官一级,这种情况才会得到好转,因为战场上调动不灵,必须发挥他们主动性,让他们自行决定该如何行动,所以极其强调自主权和自主意识。
士兵要服从,军官要决定,什么人做什么事,绝对不容许士兵自作主张,这是大同军的治军风格。
刘如意以前还觉得这样不错,毕竟若是基层士兵也能自行其是,这仗可就没法打了,全军也成了一片散沙,可是到了自己这里,那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他正有些着急时,就看到一个同样穿着军装,只是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军官走了上来,这说明他是班长,可以指挥九名士兵,是大同军最基层的军官。刘如意看了看,这人脸色黝黑,正是当日募兵时的纤夫代表严冰,不由得大喜道:“严冰,你来的正好!”
严冰低头走着,手里捧着一碗汤,生怕洒了汤。这碗汤正腾腾冒着热气,看汤色泛黄,就知道是姜汤,估计是给自己准备的。严冰听了刘如意说话,抬起头看到刘如意苏醒,不由得大喜道:“刘先生,你醒啦!”
刘如意曾经带着士子给新兵们上过课,所以新兵大都知道刘如意乃是民政首脑,出于尊重知识分子的心里,他们对刘如意都十分尊敬。刘如意见到严冰,立刻说道:“我打算下去看看,可是你的兵不让我下去,你说怎么办?”
严冰听了这话,看看士兵,眼睛一转,立刻有了办法:“让您卧床休息,一方面是领袖的意思,一方面也是为您身体着想。可是您非要下去,也是一片忠心,属下也不能阻拦。要不这样,您把属下这碗姜汤喝了,发发汗,然后再下去如何?”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又圆滑动情,所以刘如意也不好拒绝,于是他伸出手接过姜汤,点点头说:“不错,你说得很好!”
果然还是军官好打交道,这些人毕竟通情达理一些!刘如意感叹着,回到房间,把姜汤放在案几上,用瓷勺子慢慢地喝着汤。
姜汤里面放了生姜片、葱段、绿茶,喝起来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似乎又放了一些红糖,这种混合的滋味中和了生姜的辣味,不仅温润蕴藉,又有滋润起阳的效果,所以喝起来非常舒服。刘如意身体发虚,需要的正是这种阳气十足的食物。
一碗姜汤下肚,刘如意又躺在床上发了发汗,就觉得浑身热气腾腾,风寒只怕是好了一半,不由得舒服地呻吟出声,觉得健康的力量滚滚流入自己的身体。
生病了来一碗姜汤,果然是人生难得的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