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绝,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未曾听闻过了。
年轻时候意气风发,仗三尺青锋横行大半个嵊洲,仰三寸不烂之色激战群雄,亦曾交游广阔,知交遍地。
如今宝剑归鞘,锋芒不再。若虚真人眼角的皱纹,就是岁月留下的刻痕。
陈年旧事,就像这万竿翠竹上的叶,被风吹了,又有无数的新叶发出来,被埋进泥里的枯枝烂叶,烂了也就烂了。
若虚真人不是个念旧的人。旧人皆鹤缓缓归,往事如水渐渐逝。
他更愿意往前看,所以尽管对这艘船会驶向何方感到不安,若虚真人也没有弃船而去。
不过这一次,若虚真人在喉咙间默念了一句,徐三绝。
这个名号,知道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往事不可追,”若虚真人替自己倒了茶,并没有再添一杯的意思,“让阁下见笑了。”
墨绿衣人站在竹影之下,衣衫似乎在风中舞动,整个人却像是罩在一团浓雾之中,声音也是飘忽不定,仿若风中摇曳的烛火:“可惜没有赶上好时候,不得见真人当年风采。”
若虚真人抿了口茶。
未曾见过?只怕未必。
然而,若虚真人早非当年的徐青锋徐三绝,快意恩仇,铁齿铜牙,凡事都要辩个分明。
纵有三只眼,也要看破不说破。更何况,如今自己且还看不透。
竹影摇动,墨绿衣人看若虚真人自己喝上了,揶揄道:“有人说,越活越回去,是为返璞归真。连一杯茶也舍不得,看来真人如今已渐臻化境。”
若虚真人侧了侧头,眼珠缓缓地朝后方倾斜,睨着那一道躲在竹阴下的人影。
说人小气也“夸”得如此冠冕堂皇,这位可并不是一个宽和的人。
当然,若虚真人也并会自认是一个宽和的人。
“只恐阁下看不上这粗制陋茶。”
话虽是这么说,若虚真人却动作流畅地另斟了一杯茶。
他的五指修长,关节微微凸出,血肉已经不及青年人丰满,是以指节竟像是竹节一样,中间细两头宽。
若虚真人左手持杯,举着茶杯在手中转了转。
清亮的茶汤离杯口还有一小截距离,茶杯转动的时候只在杯中微微荡漾,并没有溢出杯沿。
若虚真人拇指并食指、中指捏着茶杯,无名指及小指在下方轻轻托着杯底。
“青竹陋茶一杯,请!”
“请”字一出,若虚真人小指微动,在杯底轻轻一敲,一道柔光从杯底水心之中荡漾开来。
与此同时,竹制的茶杯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从云际奔袭大地的闪电,脱离了若虚真人的左手,朝着墨绿衣人奔去。
“好茶——”墨绿衣人轻笑。
那一团分明只有八尺高的墨绿色浓雾,似萧萧竹海,似莽莽松涛,竟给人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深沉之感。
无边的袅娜绿意中,探出一只白玉般的手,五指舒展地张开,准备迎接那一只盛满了翠竹的茶盏。
五指纤长,指节匀称,骨肉均匀。
若虚真人摇了摇头,有第三只眼也不管用。这样一只手,十个魂修里八个都有。
“谢了!”
指尖触到茶杯的一瞬间,墨绿衣人出声相谢。
但也正是这一瞬间,茶杯发出“啵”地一声轻响。
以被那根手指触到的一点为中心,整个茶杯渐次碎裂开来。像是承受不住这一指的压力,竹制的茶杯顺着竖直的纹路裂成千万根细细密密的的竹丝。
青绿的茶汤中央,一道银光乍现,却又在瞬间隐没。
但浸透了竹香的茶汤却像是呼啸的海浪般,猛然撞向了已然破碎的竹丝。
温热的茶汤,带着浓浓香气的茶汤,竟然迸射出一抹杀机。
细如发丝的竹丝呜呜作响,发出尖锐的悲鸣,呜咽之声,在竹海中回响,和着呜呜的风声,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可惜了。”
在近乎让人窒息的呼啸声中,墨绿衣人轻声叹息,充满了遗憾。
那一双白玉似的手,穿过浓雾,在透过重重竹影的夕阳余晖照耀下,有着与玉色相近的光泽。
千万根竹丝飘飘洒洒,飞雨一般激/射而出,其中有大半朝着那团墨绿色的浓雾扑去,还有一小半直刺那只如玉的肉掌。
比弹指更快的是一瞬,比一瞬更快的是一念,比一念更快的是一生灭。
电光火石不足以形容。
纤细到在夕阳中几乎看不见的竹丝,似乎在万分之一念中,已经没入了那白玉般的手掌中。
那一只完美得如同玉雕的手掌上,萦绕着浅淡的绿雾,细细的竹丝在金色的阳光下,闯入一团绿雾之中,竟如河入海川,无声无息地消失。
而那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越发浓重,竟如深邃的夜空一般,吞没了激/射的竹丝针。只是这色泽,渐渐地与翠竹剥离,显得有些妖异。
“可惜了,”墨绿衣人缓缓道,“一杯好茶。”
若虚真人亦道:“可惜了。”可惜没能看到你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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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啊,”江临仙一身华丽丽的白袍在夕阳下流光溢彩,好不绚烂,看得静悄悄都觉得有点晃眼。
“有话快说,有——”
“啧啧”江临仙连连摇头,“你看看你,越来越没个姑娘样。这样下去,楚恪怎么会喜欢你呢?也就是我才能包容你一二……”
“江、临、仙、”静悄悄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江临仙侧过头瞥她一眼,嘴角牵了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