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达以为沈却是要套自己的话,他冷冷一笑,道:“你不必枉费心机了。我根本不知道掌令使是谁!”
“你想多了。”
想多了?沈却淡定的语气让古达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摇了摇头:“不必再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但沈却的回答还是让他皱了皱眉。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我不仅知道。”沈却挑眉,看着古达的神情暗含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我还见过他。”
“你见过掌令使?”古达悚然一惊。
掌令使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任何时候都是斗篷加身,全身上下都被牢牢地罩住,就连本人的声音,也没有泄露过分毫,沈却怎么可能见过?
这其实还是在诈他罢?
他不由哼笑:“你还真是……”
古达似乎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我没有见过他。你再怎么挖空心思地套话,也是徒劳无益。”
沈却摇头:“你错了。”
他认真道:“我也说过,是你想多了。我并不是想从你这里挖出什么。事实上,我也并不需要从你这里挖出什么消息来。因为,你知道的,其实并不算很多。”
古达盯着沈却的双眼,似乎想从中看出一点点的不确定和闪烁。
但是并没有,沈却的目光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波澜。
古达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骗我的。”
他低着头,显出一丝颓丧之气。
“当然,因为你已经快死了。”沈却右手慢慢抬起,丝丝灵光从五指间蹿出,环绕在剑身上。
杨隽仰头看着那一团最浓重的阴云,嘀咕道:“怎么突然没有动静了。”
氓山真人用手在脸上,尤其是嘴上胡乱抹了两把,扫掉嘴角的肉屑,一本正经道:“人家好歹是多年老相识,这生死关头,总要留点时间告别罢!”
他看着杨隽:“这也是人之常情!”
临死的时候做下告别,的确是人之常情。但这样的人之常情,应该不是用在前一刻还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个人身上吧?
对于氓山真人的话,杨隽并不敢苟同。
“你不懂。”氓山真人摇了摇头:“亲手取掉旧相识的性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杨隽当然不懂,他除了将程叙一把扯下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杀过人,更不用说相识已久的人。
所以当氓山真人问“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的时候,杨隽摇了摇头。
氓山真人突然间想起什么,凝视了杨隽片刻,问道:“话说,你到底杀过人没有?”
这个问题……杨隽稍微犹豫了一下:“大概算有罢。”
氓山真人瞅他一眼,扭过头去,微微一叹:“那你杀人的时候能保持平静吗?”
杨隽轻抽一口气。杀人还保持平静,是让他杀人不眨眼吗?
当然,杀人也并不是不可以。譬如血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然得选杀人。但是杨隽敏锐地察觉到,氓山真人大概特指的是,杀自己熟识的人。
为什么,这位老祖宗像是笃定自己一定会杀与自己熟识的人呢?
杨隽疑惑地看过去,之间氓山真人花白的眉毛微皱,仿佛有些为难,又有些失望。
他叹道:“到底还是太年轻哪!”
杨隽吸一口气,强忍住没有跟氓山真人搭话。
自己的确年轻,但至于什么都扯到年龄问题上吗?因为年轻而受到氓山真人鄙视的时候真是太多了。
他还是没忍住向氓山真人分辩:“老祖宗,你这种无差别的年龄歧视是不对的。正因为年轻,我还有无限的可能。”
而你,只能是一个糟老头子。当然,这句话杨隽可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经验和阅历令人尊重,但光阴的力量让人敬畏。
所以即便现在摆在面前的有许多未解之谜,前路上布满了荆棘坎坷,杨隽也相信自己能够将谜底一一解开,在荆棘丛中踏出一条坦途。
“闭嘴。”氓山真人冷冷地瞥他一眼。
杨隽捏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表示不会说话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看,不可一世的氓山真人,同样是敬畏时间的。
事实上,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杨隽觉得自己是真的已经融入到嵊洲的世界里了。许多想法和观念都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他已经能够眼睛也不眨地挥刀斩下王卫的手臂,当然也能够刀锋一篇,从他的颈项划过,斩下他的头颅。
杨隽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乌沉沉的天空时,眼睛半眯起来。
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杨隽了,为了生存,为了终有一天登上绝顶,他,自然也会有许多变化。
阴云中,古达的双眼紧盯着沈却手中缓缓抬起的长剑。
沈却的声音也萦绕在他耳边:“我只是想告诉——越人谷,还有你的死,都只是掌令使的阴谋。”
“什么?”古达猛地抬头,见沈却又用那种令人不解的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还记得王卫吗?你的死,和他的死,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这不可能!”
王卫怎么能和自己比,论修为论资历论地位……王卫怎么可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古达很坚定的摇头。王卫能够被当做棋子抛出去,但以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沈却笑了笑:“掌令使并不害怕你泄露秘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