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
正午。
沧南城——五里坡。
大雪连续下了两天,地上的积雪已没膝盖,可纷乱的雪花依旧没有停的意思,门前的雪扫净之后,没过多久便积了厚厚一层。
街道上空无一人,外面天寒地冻,总归是没有挨着暖炉舒坦,一家人围坐一起磕磕瓜子,唱唱小曲,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了。
沧南城地处地势平坦的中原,可西南方偏偏有五里起伏不平的坡地,五里坡便坐落在这片坡地上,五里坡是一个只有几千人口的小镇。
天寒地冻,只有一个地方依旧红火热闹。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嘞……”
“大!大!大!”
“小!小!小!”
“唉……”
伴随着一阵叹息声,焦元武骂骂咧咧的从乌烟瘴气的赌坊中走出,他已输了个精光。
焦元武四十出头,肌肉虬扎,两条胳膊都有常人的大腿粗,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
焦元武不仅是一个赌徒,也是五里坡无人敢惹的地痞恶霸,可对于这间小小的赌坊,横行乡里的焦元武却无可奈何。
再猖狂无忌的人也有惧怕的东西,这间赌坊幕后的势力无疑可以让焦元武变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奶猫。
焦元武被赌坊剥了个精光,受害的无疑是五里坡的老百姓,一家一户在焦元武的脑中滤过,他已经在转动念头想着拿谁开刀了。
想要过安稳日子的老百姓总是逆来顺受的,从最初每月两文铜钱到五文、十文、十五文,百姓们早已苦不堪言,但焦元武他们怎么惹得起?
稍一不顺他的心意,钵盂大的拳头便朝面门抡上来了,镇东头的李小子不就是因为反驳了几句,被活生生打死了吗?
可焦元武呢?
交上几十两便被放了出来,继续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卖了李小子的宅子田地反倒还赚回了几两,就连李小子的媳妇都被他掳回了家,简直作孽哟!
……
雪势渐渐小了,在街上慢行的焦元武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一想到又有了赌金他便心生得意,口中也哼起了小曲。
“劝那姐妹莫要伤悲,身落在那烟花巷你这命苦就埋怨谁?见天家迎送客是夜晚陪着人家睡,留客不论老和少,也不论丑俊呐是与白黑……”
在院子里扫雪的张妇人一听焦元武哼着小曲来了,赶忙扔掉扫把,避之如虎的关紧门窗,再一把拉过在屋内嬉闹的闺女,紧紧捂住了闺女的嘴。
“咋了?”张妇人的男人从炕上艰难的爬起半个身子,声音十分虚弱。
张妇人压低声音道:“杀千刀的来了。”
“唉!”老汉怒叹一声,苍白的脸颊涌出两片红色。
等了半晌,门外没了声音,被捂住嘴的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拿开张妇人粗糙的手,小声问道:“娘,是不是走了?”
张妇人又急忙捂住闺女的嘴,轻轻摇头,再等了半晌,这才松开小姑娘,轻手轻脚的挪到了门边,矮下身子,透过门缝向外看,门缝外正有一只铜铃大的眼睛对张妇人眨了眨。
“嘿!!”
焦元武大喝一声。
“哎哟,俺的娘!”张妇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门外顿时响起一阵大笑。
“张嫂子,俺可是瞧见你了。”
张妇人气的捶胸,又不得不爬起身子,满脸含笑的打开门,热情道:“焦兄弟来了,来来,快进来喝口热茶。”
焦元武迈着八方步进了门,扫视一圈,几步赶到炕边,拉住男人的手道:“老哥快快躺下,俺就来看看,旧疾缠身的就不要起来招呼俺了。”
老汉心里气急,却也不得不露出笑容,道:“兄弟莫怪,兄弟莫怪。”
焦元武拍拍老汉的手,又将视线投在小姑娘的身上,张开双臂就要去抱上一把。
小姑娘顿时像受惊的小鹿般惊跳着想要躲在张妇人的身后,但焦元武的身材高,步伐大,两步便赶上来,一把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张妇人心里急道:“兄弟……”
焦元武摆摆手,捏着小姑娘嫩滑的脸蛋道:“你看看俺这张妹妹就是与别家的姑娘不一样,这天寒地冻的,脸还是嫩的跟青楼姑娘的屁股蛋似的,过几年卖进窑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张妇人心里骂娘,从怀里掏出了十个铜板塞在了焦元武的手里,笑道:“天寒地冻的,兄弟拿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焦元武颠颠手里的铜板,努努嘴道:“这么俊的脸蛋卖到窑子是可惜了,要不给俺当媳妇,俺也是受够李小子的媳妇整天在床上哭哭啼啼、要死不活的了。”
说罢,焦元武高呼:“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这边说完,焦元武就要对张妇人跪下去,张妇人立即扶住焦元武,连连说道:“俺家姑娘不敢高攀兄弟,不敢高攀啊,你瞅俺这记性,俺怀里还有十个铜板,忘记拿出给兄弟了。”
再塞十个铜板到焦元武的手里,小姑娘这才被张妇人夺去,焦元武笑着将二十文钱揣进怀里,对张妇人与炕上老汉拱手道:“那嫂子、老哥,俺就不叨扰了,过段时日俺再来看俺的媳妇。”
小姑娘的哭声更响,张妇人与老汉都气的咬牙,却又不得不露出笑容。
焦元武大笑出门,老汉眼冒金星,顿时晕了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
张妇人的哭声飘的很远。
焦元武得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