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水月剑会的落幕,当风无心回到折剑山庄,长辈口中的兄弟情谊为剩雷少云所赠的羊脂白玉坠和云曦慌忙时留在自己肩头的发香。
风无心坚持每天到枫溪林练剑,只是心神难定,剑锋震颤。
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三更夜,风无心梦到了母亲,揭起了那陈疾旧痛——在风无心模糊的记忆中,母亲是死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夜里,又或许是,他的每一次噩梦都惊醒在江南的潇潇雨夜之中:
十三年前,几名遮面高手突袭折剑山庄,鸦飞鹊乱之中,风渊只顾着家传铸剑术《引灵开刃》,第一时间赶往铸剑阁。而那时母亲林氏正督促风无心写字。
门突然被踢开,几名黑衣人挟持着他和母亲来到铸剑阁前。雪叔当时还是住在山庄内,和一个杀手头领打得难解难分,而另一个首领则要求风渊交出《引灵开刃》。然而风渊不为所动,下令弟子们攻击杀手,以至于刺客首领恼羞成怒,将一枚红梅毒镖打来,林氏为了保护风无心,用身子护住他,身中毒镖。她被蚀骨之毒折磨一个时辰后,在痛苦地呻吟中毙命。
“娘!”风无心又一次惊醒,满头大汗。仇恨已没办法让他有所平静。
“此人身份特殊,不可查也。”风无心偷听到武林中卖消息的郎生对风渊说道,“令正所中之毒镖为‘销骨梅心’,这毒乃是大内之禁忌。小的最多也只能办到这了,劝庄主还是息事宁人吧。”据后几次接纳一些神秘人后,风渊就很少提报仇之事。就算有时风无心提到,风渊也只会呵斥他,这件事也就成了风无心和其父亲风渊最大的隔阂。
母亲死在风无心的面前如梦魇缠绕着他十数年。母亲那痛苦万分的表情,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他隐隐约约看到杀手狰狞不甘的目光,和山庄内几乎所有人眼里的泪光和哭泣而不省人事。
“不报此不共戴天大仇,誓不为人!”剑吟横清雨,月光迷云雾。
晨曦刚透过茂密的红枫叶,倾洒在风无心手中满是露珠的剑刃上,波光粼粼。
“执念太深。本以为往事早已如烟而去,却搁浅在心头。”红枫树粗壮的树干上,坐着一个身背红色的锦剑盒的雄壮中年人。风无心定睛再看,半脸铁面——竟是雪叔。
“雪叔……我没办法放下。我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懦弱……”风无心此时若不是因为男人那该死的尊严,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铁面人一声叹笑,“我明白。生命苦短,昨日之事,恍在眼前,何谈忘记,何谈放下?人生若梦,为欢几何。我的故事好像也似近在眼前。”
风无心有点茫然地看着铁面人,平时还算乐观的雪叔,今日却有一丝说不出的伤感。
“无心,你太过偏执于仇恨了。修剑,即是修心。你什么时候能放下自己的武器,割舍掉这份执念,将仇恨归于平常。”
“大丈夫在世,怎可将杀母之仇置若罔闻,让母亲于九泉之下如何瞑目?”雨水顺着被淋湿的长发一滴滴落地,如同眼泪一般。
“剑者,恨也。你可以尝试着放下。”
风无心将手中长剑指向铁面人,“没有剑,我用什么刺穿仇人的心脏。”
铁面人苦笑摇头道,“呵,果然如我一般偏执。”他从锦盒里拿出一把全身金铜色的剑,是以汉剑为模铸造的古剑,“这把剑,叫‘瑕’。既是无瑕,亦是瑕疵。就如同人生般,最完美的人生,也有不可忽视的遗憾。”
“你看好了,这招,叫荡剑回枫。”风无心看着铁面人从树上一跃而下,剑刺大地,又盘旋而起,周身带起无数枫叶。他纵剑前刺,剑气发成一道旋风卷起枫红漫天。
风平浪静之后,铁面人一手覆在风无心的头上,眼中“荡剑回枫”的剑招虚影射入他的眼中,把招式和心法传授予他,然后把瑕剑插在地上,飘然而去。
“雪叔,你要去哪儿?”风无心呼喊时,铁面人的身影已出现在数丈之外。
“三山五岳,无所不能去也。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结局。我们会再见面的。”虚空中传来一道声音,铁面人已然远去。风无心拔起瑕剑摩挲着,却发现剑刃中端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风无心心生疑惑,认为雪叔不会这么大意,难道是故意而为之?
风无心随性舞起,瑕剑轻盈而吹毛断发,剑卷枫红,渐入佳境……
庆历二年,西夏和大宋爆发了定川寨之战,宋军战败。宋夏签订了庆历合约,西夏向大宋称臣,大宋向西夏岁纳贡币。
而中原也爆发了一件轰动武林和官府的事。慕容望因窝藏西夏间谍,水月山庄惨遭朝廷抄家灭门。慕容望只身逃脱,暂不知所踪。朝廷大内高手和江湖悬赏之士正在追杀他,就连慕容一鸣也死于非命,尸体满目苍夷。据传原来慕容山庄是十六国时期后燕的帝王后裔,扎根江南。慕容望时常跟外族和大宋权贵打交道,还和中原武林和四大世家交好,欲与其牟利,意图谋反复国。然而这一切均是流言蜚语,不知真假,毕竟后燕已葬送七百余年,帝王之梦过于虚幻,里面可能还有过于复杂的内情。云影因为人脉广络,四处打点,不然可能因与慕容家的姻缘而遭连坐。
消息很快便传到折剑山庄,风渊看着雨承传来的飞鸽传书,表情阴晴不定,对着风淬默念道,“当年,是慕容望将姜离送到雨大哥门下的。”
而此刻站守一旁的风无心心不在焉,想到母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