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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风眼中的江玉树自从醒来后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看着榻边的樱花发呆,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有时也会用那双无华的眸子盯着自己,一盯就是片刻钟,不置一话。
当自己用深情的眸子回应他时,他又会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那一瞬间的表情竟然是……绝望?
绝望?!
这种表情竟然会出现在江玉树脸上。
赵毅风心下麻痹自己:这不是真的……
那一天,江玉树平静的说他想放下东齐的大小事项,不想再管战事纷乱,回郴山竹楼休养,调理身体。
赵毅风知道江玉树这次伤的不轻,能活着已经是大幸。万不可劳心劳力,虚耗神思,否则真是油尽灯枯之势。
如今他主动要求,赵毅风岂会不应?
“贺先生,莫副帅。东齐战后修缮一事就交给你们了。”赵毅风拱手一礼,无比凝重。
贺千丈急忙扶起赵毅风:“主帅何来此话?主帅大可安心离去,贺某人定会重振东齐。”
赵毅风淡淡一笑,感激的看向他,可眸中是掩饰不了的伤痛。
莫云不解嗷嚎:“为什么?主帅不怕陛下怪罪——”说你擅离职守?
“主帅,放心去吧。东齐城有我们呢,贺某人要是空闲,自当去山上走一遭。”贺千丈利落打断莫云的话,笑的无比洒脱。
“多谢。有劳贺先生,莫副帅。”赵毅风对视贺千丈,眸中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默契。
周遭只剩下莫云云里雾里。
直到赵毅风抱着江玉树上马车时,
莫云才有点反应过来,指着那远烟尘消失的影,面有疑惑:“老子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贺千丈甩开折扇,笑意悠悠询问:“你觉得哪不对劲?说来听听。”
莫云目光不移的看向远处的影:“老子怎么觉得主帅喜欢清玉公子。”
贺千丈回头白了一眼身边人,语气不耐:“莫副帅没听说当年?”
莫云摸着脑袋,嘿嘿傻笑:“当年何事?老子还真不知道。”
“哗!”的一声,折扇收。
“不知道,就别瞎想。干活了。”
你身为本国人竟不知道自己国的传闻,真是糙汉不知风花雪月是何?
贺千丈嘴角微抽,再次白了眼莫云,旋即撩衣大步离去。
莫云一人傻愣原地思量。
清玉公子……赵毅风……
老天,那个男人竟然是他!
不得了了,要翻天了。
一拍脑袋,如梦初醒:“贺先生等等老子,老子有话说……”
*
一驾马车急速奔往郴山竹楼。
山间树影细细摩挲,风过清新,似乎已经远去了杀伐,淡薄了血腥。
赵毅风看着静静坐在那不说一话的江玉树,只觉心痛如绞,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双腿失灵。
是自己累了他……
江玉树摸索着挑开帘子,一丝阳光悠悠照进,光晕投射在他清俊的脸上,一种苍白剔透容易破碎的美感。
赵毅风蓦然心中一痛,木木不知讲何。
剔透易碎,
容易幻灭。
“还有多久到郴山?”他淡淡一问,话里没有丝毫生气。
玄衣男子抑制眸中酸涩,吃吃苦笑:“还有半盏茶。”
白衣男子微微点头,转头瞬间眸中是浓浓的苍凉。
赵毅风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可回应他的是静如死水,以及他轻阖眼眸时眼角淡淡的绝望。
赵毅风曾险些被江玉芝毁掉双眸,在黑暗来临的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犹如孤身一人在绝路上,前后左右都是阻隔,不知退路出路在哪?
那一刹,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一直前进、前进、前进,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可最可怜的是,前路渺茫。
那一刻,赵毅风才知道江玉树究竟用了多大力气来练好玉箫功夫,也终于明白他飞刀百发百中的背后到底掩埋了不为认知的心酸,更让他庆幸的是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多么坚毅傲气。
可他没了家、瞎了双眸、没了妹妹、失了哥哥、殁了知己、离了袍泽……如今,要废了双腿……
人最绝望的莫过于本来拥有却要失去,失去后还要残碎不堪的活着。
心纠结酸涩,生生发疼。
他竭力扯出一个笑:“玉树,东齐城大小事项,本王已尽数交给贺先生,莫副帅。玉树大可放心。”
“嗯。”江玉树声音平静的没有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了当初的温和浅笑,没有了清雅坚毅。
有的是,平静无波,清冷疏离。
赵毅风心疼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劝。
他知,他不需要。
如他,不会接受。
郴山
山依旧,水如昨,花娇艳。
如今,再回首,物是已人非。
彼时,他在樱花树下白衣翩然静立,浅浅一笑。
那时只觉:一笑万山颠,樱红舞翩跹。
如今,樱红纷乱,点点飘飞。
落在白衣男子身上,却再也不见他拈花一笑醉流景的笑颜。
亦不见他浅笑望天,泠然风华。
江玉树安静的由赵毅风抱着,眼眸轻阖无波,不见了当初挣扎的倔强。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赵毅风的臂膀,像一个安静深睡的孩子。
赵毅风细细看着他,睡着的江玉树和平日的他完全是两种状态。
白日里的江玉树总是温和浅笑,清雅冷然。
可睡着的江玉树眉宇紧皱,仿若有无限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