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兰洵两个擦科打诨了好一会儿,三太太见儿子笑得直打跌,一会儿却又扯疼了伤口,抽着冷气龇牙咧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着脸说要上药,将兰溪给撵了出来。兰溪站在廊下,想着方才自家母亲那副护犊子的狠样,仍觉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抬起头,却见前方垂花门下,一道身影踟蹰得来回踱着步,不时举目朝着这处看过来,居然是耿熙吾。
兰溪挑眉思虑间,对方正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看个正着。兰溪眉梢微动,得!想躲也没处躲了。兰溪一边举步往垂花门走去,一边腹诽着这厮这会儿在这儿,怕是想要进去看兰洵的才是,怎的却又在这儿犹犹豫豫地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这可跟传言中那个杀伐果断的靖国公不怎么相符啊。
思虑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过两步。耿熙吾早已停下来回转踱的步子,双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在一株落尽花叶的玉兰花树下,静静望着兰溪步步走近。
兰溪站定步子,朝着耿熙吾屈膝行礼,道,“耿四哥既然来了,怎的却不进去?”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这人身上不过一件直裰,一件外袍,端的是单薄,在这儿吹了冷风,若是着了凉,可别怨他们兰府招待不周才是。
兰溪看不见,耿熙吾负于身后的两手轻轻转握了一下,目光踌躇地透过兰溪肩头望了望西厢房的位置,最终又落于兰溪身上。在后者狐疑地看过来时,他这才低声道,“今日之事,实是因我而起。”
这是什么意思?兰溪愣神了,目光直愣愣,茫茫然地对上耿熙吾冷若寒星的双眸,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厮惯常冷漠肃然的脸色又一刹那的松动,一抹尴尬的赧红在耳畔发烧,兰溪略有些恶寒地打了个哆嗦,看错了吧?
“今日阿洵与我说起他心中烦闷,我便言语支持他与兰世叔说明,却不想会惹得兰世叔生这般大的气,还累得阿洵白白挨了好几棍家法。我心中实是不安得很,却又心中愧疚,本该去向阿洵道个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兰溪挑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就说嘛,前世怎么就不见她六哥有那个勇气直接跟她爹杠上呢?敢情这后边儿有个胆儿肥的穿掇着呢。要说不怨还真不可能,兰溪小心眼儿地暗地里将兰洵今日挨的打尽数算到了面前这厮头上。面上却展开笑来,没办法,谁让面前这厮即便讨好不成,也万万不能得罪了呢?
“这事却怪不到耿四哥头上,说到底,你也是好心!”只不过偏偏办了坏事而已。“大夫刚来看过了,说是皮肉伤,没有伤着筋骨倒是万幸,只是需得在床上好好将养些时日,只怕这个年却是要趴着过了。耿四哥这会儿要进去看看么?”
听罢只是皮肉伤,耿熙吾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有大碍便好。我就先不进去了,这儿有一罐儿药,治疗外伤最有奇效,还要劳烦五姑娘带给阿洵,待得他再好些了,我再来瞧他。”
人家的一片心意,兰溪自然是没有推辞的理,欣然接过那只盒子,心里想着这厮用的东西没准儿还是宫里的,肯定是好物件儿。兰洵这伤说到底跟这厮也脱不得干系,用他点儿东西,应当的。
见兰溪接过了东西,耿熙吾难能可贵地扯了扯嘴角,在兰溪看来实在是笑得有那么两分皮笑肉不笑,直笑得她毛骨悚然的。
好在也只笑了那么一下,耿熙吾便点了个头,算作致谢与道别,而后,转身走了。他步子一贯迈得大,才没走一会儿,便已出了宁远居的地界儿,身后却传来了一连串的呼唤,“耿四哥……耿四哥,请留步!”
耿熙吾回头,挑起眉,眼见着兰溪和流烟主仆俩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过来,到得近前,兰溪小手叉着腰,弯折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喘粗气。许是因着方才跑过的缘故,粉雕玉琢的小脸泛着健康的红霞,白里透着红,倒显得愈发可爱,耿熙吾看着只觉心头一软,竟想起了远在京城靖国侯府的妹妹。
兰溪待得气稍稍喘匀,便忙不迭抬起头来,道,“耿四哥,我有一事,还想请你帮忙。”
双眸灵动如天上星子,微微闪烁着亮光,眼角有一缕藏不住的狡黠悄悄流泻,凤目微弯,爱笑,嘴角半勾,看似亲切友善,但耿熙吾却能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一丝客套与疏离,甚至还有一点点不明所以的防备。不,这不是像他小妹那般的小女孩儿,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看似可爱如同小猫,其实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待得回了客居的小院,一进门,便瞧见凌风立在廊下,似在极目远望的陆詹,即便耿熙吾知道,他若站到同样的方位,一眼望去所见不过就是重重屋宇,四角天空,但在师父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总说,天地之广,不局限于一眼。丝毫不诧异陆詹出现在此时此地,如同等他一般,耿熙吾径自走过去,抱拳行礼道,“师父。”
陆詹“唔”了一声,“你去给洵哥儿送药?四郎,莫非今日之事,与你有关?”
耿熙吾自是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一告知陆詹。陆詹听罢,却是一手轻抚颚下短须,若有所思道,“她请你帮了这个忙,景芝那处必然也是使过力了,小姑娘的心思倒是转得快,你说呢?四郎?”
耿熙吾蹙了蹙眉,道,“五姑娘确实聪慧。”那话中带了两分敷衍,很快,耿熙吾积累心中许久的狐疑一点点自眉眼间闪现,“师父,你似乎对五姑娘很感兴趣的样子。”
“小姑娘很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