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威胁?”
重生以来,兰溪从未如同此刻一般,感到恐惧,甚至绝望。她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人能窥得她的秘密。这样的秘密,不承认又怎么样?只要有人相信,甚至是要有人有丁点儿的怀疑,就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世间的人,都害怕所有一切超于他们的力量,谓之鬼怪,谓之妖孽,从来除之而后快。
她不想好不容易扭转了母亲、阿久,他们一家的命运,转眼,她就被架上火堆,受万人所指,指点、唾骂,最后,被活活烧死。
顷刻间,那恐惧与绝望到了顶点,即便兰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陆詹锁眉,真没料到不过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竟将小姑娘吓成了这样。只怕是这事从来是她心中的结,只是平日里隐藏得太好,以为不存在罢了。陆詹不由长长地叹息一声,“老夫是真心想收你为徒,你确实就是为了你嗤之以鼻的那个理由,就是缘分二字。想收个徒弟,不让你见识一下本事,怎么能行?”说到后来,陆詹已在苦笑。
听了这话,兰溪却当真冷静了好些,抬起眼来怯怯望向陆詹,似是要评估他的话是否可信。
察觉到小姑娘目光中的探究与怀疑,陆詹嘴角的苦笑不由加深,只差没有为自己喊上两声“冤枉”了。“五姑娘,你当真不必怀疑老夫,老夫若有什么企图,又何必多费周章,再提出收你为徒?”
兰溪腹诽着,就是你执意收我为徒才可疑呢?要说你别无所图,谁信?
陆詹表示,自己从未又过跟姑娘,尤其是小姑娘相处的经验啊,当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好吧!老夫承认,老夫一身的本事,不过是要寻个合适的继承人罢了。”
“你已经有一个徒弟了。”
“四郎那小子,日后领领兵,打打仗还行,别的,指望不上。”陆詹一脸嫌弃地挥挥手。
兰溪这会儿已彻底冷静了下来,“你是因我命格奇特,所以想传我医卜星相当中的后三样?”
陆詹笑得一脸褶子,“老夫自然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瞧你好像……”
“我不感兴趣。”兰溪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你能教我的,除了我不感兴趣的那些,还有没有别的?”
“有!有!有!当然有,很多实用的,哪怕你日后深处内宅也能用得着。”陆詹忙不迭道。
“有没有用,也得学过了才知道。”兰溪皱眉,毫不掩饰的嫌弃。“还有一事,我想确认一下。”
“什么事?”陆詹眼见这话有谱儿,连忙凑上前来,笑得一脸可亲,笑容不由带上了两分谄媚,只差长出一条尾巴,冲天直摇了。
“你收我为徒,可与兰氏有关?可与党争有关?可与那个位子……有关?”兰溪斜睨他,神色冷凝。
陆詹默默抹了一把汗,这小丫头,忒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啊?不过,这聪慧,这敏锐,他喜欢,不愧是他看中的徒儿,虽然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了。“丫头啊,你未免想太多了。兰氏站不站位,党不党争,可不会因你一个小丫头而决定的。倘若你还是不放心的话,最多……对外隐瞒你与我的师徒关系。”
隐瞒了师徒关系,自然也就一并隐瞒了与耿四之间的师兄妹关系。兰溪挑眉,虽然对外隐瞒了,但他们彼此是再清楚不过的,日后,他们上位,她包括兰氏都可沾沾光,若他们有事,却也无碍,兰氏可保无虞。于她,倒当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欲言又止望向陆詹,兰溪情不自禁皱了眉,“先生,你诚心诚意欲收我为徒,我却忙着与你撇清界限,先生可还执意如此?可会觉得不值,觉得委屈?”
陆詹的回应却是哈哈大笑了两声,“丫头啊!老夫收你为徒,本无所图,那么是否将你我师徒之名公诸于众,有何不同?难道旁人不知我是你师父,我便不是了么?我当你是徒弟,你当我是师父,那便足矣。何况,想想也是,嗣位之争何其凶险,胜负难料,若是胜了还好,败了那便是灭族之灾,何苦将你扯进来。你背负兰氏之名,为兰氏着想,实是人之常情,并无不妥。”
兰溪目光复杂地凝望着面前这个须发花白,神态却安闲爽朗的老者中的智者,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先生……不!师父真是豁达!”
陆詹正在哀叹着自己要收个徒弟,也得用求的,突然便听得这么一句,起先只是惊讶中犹带两分不敢置信,待得反应过来,须发皆白的老者却是孩子般的振臂欢呼着奔出了花坞,“兰景芝,你的女儿,我的乖徒儿可是答应了,还不赶快备了供桌,三牲果礼,让她磕头拜师啊!”
兰溪忍俊不禁地微微一笑,有这么一个师父,似乎也很不错啊!就连门外陆詹与三老爷的争吵声也变得美妙起来。
“拜师可不是小事,怎么也得选个良辰吉日吧?”
“什么良辰吉日?我老陆最不吃这一套,我自个儿就懂,还能不知道?再说了,这大过年的,再喜庆不过,哪儿来什么不好?择日不如撞日,我看这会儿就很好。”
“这天儿已经这么晚了,就是三牲果礼也得准备准备,这样吧,明日好了。”
“那好吧,那我就再勉为其难等上一日好了。”
长夜过半,耿熙吾在院中练过一套拳法,收势时,轻声吐纳,正觉着浑身出了汗,不如去井边打桶凉水冲一下时,陆詹心情甚美妙地哼着小曲儿,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