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姐儿今日很安静啊。”大户人家宴请一般都分内外两院,男子在外院,女子在内院。一路往内院而来,作为湖州知府夫人,来与三太太寒暄的女眷不在少数,三太太一边与人寒暄,便也一边顺势将傅大太太介绍给那些人,然而除此之外,这一路上,三太太便很少说话,兰溪更是,只是一直虚扶着三太太,不做声,傅大太太便有了这么一句话。
三太太瞄了女儿一眼,道,“这孩子是个懂事的,知道多说多错的理,在外边儿,还是安静为好。”
“我还以为溪姐儿是怕生呢。”傅大太太掩唇笑道。
“怡姐儿倒是不怕生呢。”三太太也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指地望向那边正跟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说说笑笑的傅馨怡。
兰溪挑眉,狐疑地望向三太太,母亲的态度怎么突然这样了?
傅大太太皱眉,望了望三太太,又望了望兰溪,难道是溪姐儿告了状?不好,当日逞一时之快,竟漏算了傅锦如此人最是个护短的,这溪姐儿又是她的心尖尖,惹恼了她,终是个麻烦。还有这溪姐儿,也是个心思狡诈的,明明面上看着恭顺,内里居然也这般有心机,难怪能将耘哥儿迷得五迷三道的,还真是个祸害,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进他傅家的门,娶错一门亲,可会乱了一家的。
殊不知,兰溪还当真没有将那日之事告知三太太。而三太太今日之所以态度突变,还是因着在来的路上,林妈妈悄悄与她说了一番话。实在是秦妈妈左思右想的几日,觉着这事儿还是得告知太太,所以今日趁着林妈妈在娴雅苑,便将她寻了去,两人私下说了许多,倒也没有添油加醋,不过就是将那日流烟告诉的,一字不漏告诉了林妈妈。而林妈妈也是老人儿了,思忖了一番,便也尽数在来的路上告知了三太太。
三太太听罢,脸色便变了。傅大太太的态度太明显,不管是兰溪,还是三太太都不是傻子。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被人嫌弃了,这人还是自己娘家的嫂子,你让三太太如何不气?亏她还好心想着带她们母女来认认人,扩扩人脉,之前总觉得耘哥儿哪儿哪儿都好,不也是看着他是自家侄儿,阿卿嫁过去不会受气么?可没成想,自家嫂子却是个这样的,既然如此,即便耘哥儿千般好,万般好,她也绝不会让她家阿卿去受傅大太太的气。还是自家老爷说得对,以她家溪姐儿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没有?何必非要耘哥儿不可?没准儿到时还能寻个比耘哥儿更好的呢。之前老爷说这话,她还与他争辩不休,很是怄了一回气,如今想来,还是自家老爷有先见之明,怕是早看出自家嫂子是个什么德性了。反倒是她糊涂了,若是一心以为为阿卿好,却将她推入了火坑,来日,还不悔死了她。
所以,这一番心理路程之后,你还指望三太太对傅大太太能有好脸色?别做梦了。她在外人面前,还给她留着面子,便是仁至义尽了。
三太太的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傅大太太心里暗自叫糟,心想着,以三太太的性子,可别倔劲儿上来了,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吧!不行,得想个办法缓和一下,傅大太太一时心思飞转起来。
气氛有些僵凝,然而不等傅大太太想出对策来,三太太已经笑着拍了拍兰溪的手,道,“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跟着我们做什么?自个儿去找你们那些小姐妹们玩儿去吧,带着怡姐儿一块儿,啊?”
兰溪自然笑着应是,唤了傅馨怡一道,两人便走开了,朝着小姑娘们聚集的湖岸走去。
“兰姐姐来啦?快些过来!”余家有一汪小湖,种了一湖的荷花,如今荷叶深深浅浅地绿满湖面,虽还未到荷叶田田的时候,一眼望去,却也颇为可惜。湖岸两边分别设宴,东岸为男宾,西岸为女眷。
兰溪和傅馨怡刚刚走至湖岸,便已人眼尖地发现了她们,遂正是今日的主人,余家的女儿,唤作余雅娴。一边招呼着两人,一边快步过来,将两人迎到了一座凉亭中。亭外两株玉兰正在盛放,枝桠横斜,花朵遍布,挤挤挨挨地遮盖了凉亭一角,倒当真颇有两分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之感。
“兰五,你总算来了,姗姗来迟可是对主人家的不敬啊!”刚走进亭子,便听得当中一人话中带刺道。
傅馨怡循声望去,只见亭子正中的石桌主位上坐着个与兰溪一般年纪的姑娘,身段健美高挑,穿一身茜红底冰梅暗纹的杭绸褙子,挽了个双螺髻,鬓边散落簪着落英缤纷翡翠珠花,耳边垂着红翡滴珠耳环,端的是清丽华贵。而再看那脸容,却是浓眉大眼,与时下的美人不太相似,却又说不出的好看,还透着一股女子当中少见的英气勃发。傅馨怡瞧了,不觉心生好奇,这人不知是谁?能做主位,必然身份尊贵,而听她方才言语,怕是与表姐不和,而敢于出言不逊,便是不畏兰家权势,傅馨怡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心里对这姑娘的身份满是猜测。
兰溪心里默默地腹诽着,果真是冤家路窄啊。不过转念一想,方明珠在这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叹息一声,她似没有听出旁人言语中的刺儿,微微笑道,“我虽然也敬重咱们今日的寿星,奈何亲疏有别,自然比不得方大姑娘与余太太姨甥情深,为了给余太太祝寿,居然早早就从杭州赶了来。”
方明珠听得皱了皱眉,谁不知道余太太跟方太太虽都姓贾,一个却是嫡支长房嫡女,当今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