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又叫忘忧草。正是忘忧花期,这束花显然是新采的,花瓣间还有露水的湿气。兰溪将之捧起,轻声喃道,“令人好欢,乐而忘忧。”抬起头,窗外仍是夜色如墨,不闻人声,不见人迹,兰溪却弯起唇,微微笑了。退回屋内,反手关窗,待得窗户关上,她低头轻嗅手中的花香,呢喃般的低语沉醉在花香中,旁人难以闻见,“谢谢你了,师兄。”
待得窗户合上,楼下深浓的夜色中,才辗转踱出一道人影。举目望着小楼之上,被烛火映得微亮的窗户,沉静如海的双眸中闪烁着星子般的柔光,“如此看来,倒果真没事了吧?”
傅修耘走后,日子又再度平静地往复起来。兰溪如今已经不必日.日到学堂报道,所以,这些日子更是一头扎进了书房里,不肯出来,哪怕是三太太亲自来说了几回,也不见有用。三太太后来便也索性撒手不管,由着她了。只交代了秦妈妈和枕月几个,务必要把人的生活起居给照看好了,千万别让她钻进画里,当真废寝忘食了。
然而,几日里,兰溪尝试过好些办法,翻阅了不少的前朝画集,都没寻着半点儿头绪,那张帛画的秘密,仍然是秘密。
虽然耿熙吾说了,不必着急,也让兰溪不要太有压力。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前移,兰溪却还是不免焦躁起来。
这日,兰溪正散乱着头发,如同疯婆子一般扎在书堆画卷里时,枕月来了,轻声细语道有客来访。兰溪抬起头,瞪圆了那双被红血丝充满的凤目,不敢置信地问道,“谁?你说谁来了?”
枕月如今对自家姑娘的邋遢样,早就练就了泰然自若的本事,眉毛也没动一下地回道,“是方大姑娘来访。”
兰溪这回总算确认了自己方才没有听错,果真是方明珠来了?不过她来做什么呀?说实在的,她与方明珠虽实实在在是对冤家,奈何除了某些场合遇见了,便相见两相厌外,她们平日里实在没什么交集。所以,兰溪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通方明珠怎么会登她家的门。不会是跟余太太寿宴上那事有关吧?于是,兰溪想着想着便头疼了。
“姑娘?”枕月见她家姑娘只是锁着眉,却没有出声,遂张口问道。要怎么办,你好歹出个声,给个指示啊?
兰溪叹息一声,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见吧?“先让流烟她们好生招呼着,我打点一番就去见她。“
兰溪若有所指地看了看身上衣裙,枕月点点头,万幸啊!自家姑娘好歹还知道自个儿这会儿的模样不适合见客呢。
方明珠显然对于到兰溪这儿来做客,也有两分不自在。兰溪到时,便见她轻锁着眉,双手规矩地搁在膝上,袖子掩藏下,手指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动着。兰溪这些年跟着陆詹,学会了不少东西,这观人于微的火候虽还不如陆詹和耿熙吾,却也算是小有所成。当下将方明珠内心的不自在尽收眼底,心头多了一分明了,兰溪反而放松了些。若是方明珠来了她这里,还能泰然自若,担心的,反就成了自己了。
“方大姑娘真是稀客。”兰溪笑言,款款步进厅中。
见到兰溪,方明珠悄悄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快了些许,站起身来略略点头,算作招呼,“未投拜帖,贸然来访,还请你见谅。实在是来得仓促,本以为会在湖州多待些时日,奈何家中有事,我明日便要回杭州,只得今日便来了,希望没有打扰你。”
兰溪挑眉,居然这么客气?这可是她与方明珠之间,从未有过的啊?看来,今日并非来者不善啊!兰溪悬吊的心彻底放下了,面上也显出两分笑来,“方大姑娘来访,我这小小的娴雅苑可算是蓬荜生辉了。”
方明珠见兰溪也客气,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也露出丝丝的笑。
兰溪抬手请方明珠落座,两人之间本算不上熟悉,平日里更不是交好的同伴,兰溪略一思忖,便直切入主题,问道,“不知今日方大姑娘所来为何?”
方明珠本就是个直率的性格,闻言也不觉兰溪失礼,反而觉得兰溪这性子倒是爽快,当下便回道,“我这次来,主要是跟你致歉还有道谢。那日在余府,险些连累了你,还有若非你出手相助,我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兰溪心想,果真是为了此事,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为了自己,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人情。”
方明珠从前虽然讨厌兰溪,但却也知道,她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自然不会挟恩相报,所以,对兰溪此刻的话也没有半分的诧异,只是微微一笑,有些赧颜道,“那日的事情,你多少听到些风声了吧?”
兰溪挑了挑眉,一时间,没有说话。其实,兰溪对于方明珠和陈欣瑶之间的恩怨,陈欣瑶之所以冒险要设计方明珠的种种,是半点儿兴趣也没有。奈何,这件事情后来闹得有些大,兰溪即便没有刻意去打听,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毕竟,方明珠的父亲,现任江浙都司都指挥使的方伟业是个出了名的不怕事儿,又自来是个疼女儿的。方明珠在余府里险些吃了亏,他哪能咽下这口气?当下带了人直接杀到了承宣布政使陈敬的府上,讨要说法。
陈敬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而且跟贾家也很是亲厚,两府向来交好,对于自家女儿在余府做的事,他是半点儿不知。很是纠结了一番,才弄清楚,当下气的是鼻子冒烟儿,两撇小胡子上翘,让人拿了家法来,就要揍陈欣瑶,还是陈太太又哭又闹地死命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