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黄道吉日,宜祭祀、出行、修造。耿熙吾打点了行装,没有让陆詹起身,天方亮时,便悄悄打马出了三柳巷,一路出了湖州城东门而去。
而兰溪,并未相送。她只是望着颜妈妈送来的一应衣物,再看看耿熙吾送来的两套头面,心中有所感,只觉得自己不能得过且过,还是得多用点儿心才是。既然决定要做了,必然便要做好。
正好三太太这些日子也正忙着给自己和女儿们准备将要出行赴宴的一应事物,兰溪这里当然更不能大意了。着人来看过几回,见她的衣物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件件都是用了心的,款式既新颖,也大方,颜色更是很衬兰溪的,便不由点着头,稍稍放下心来。转而盯起了兰溪的钗环,还特意叫了宝银楼的二掌柜亲自带了柜上的上品到府里来给各位姑娘挑过。
兰溪想着,头面这东西早晚都得戴上头,省得到时还要交代,便索性将耿熙吾赠与的两套头面都搬出来给三太太看过了,想着她娘应该满意了。
谁知,三太太看过之后,却是皱着眉沉思了片刻,也没有说让兰溪不准戴那两套头面的意思,但也看不出多高兴就是了。兰溪忐忑了一会儿,心想着,她娘这是怎么了。那边,三太太已经吩咐人去将宝银楼的首饰端了来,让五姑娘挑选。
兰溪原还想推说不要,但看了看她娘的脸色,还是默默地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这般又准备了几日,五月初二这一日,三太太领着兰府的几位姑娘们,并一众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和十来个家丁府兵,一共十几辆马车和二十多匹轻骑,一路浩浩荡荡地出了兰府大门,而后徐缓着出了湖州城东门,往杭州方向而去。
湖州离杭州算不得多远,但也行了整两日,到得初三黄昏时分,兰府的车队才入了杭州城来。
兰府在杭州城中置有小小别馆,早先三太太便已着人先行一步前来打点。如今,马车直直驶到东城锦川坊兰府的别馆门前,三太太扶着环儿的手下了马车,而早先先行一步的林妈妈早已候在府门前,见着马车一到,便忙上前来,就候在马车边上,见状,忙上前一步,扶住三太太,而环儿则已垂首后退了一步,将三太太身边的位置让给了林妈妈。
林妈妈一边扶着三太太往里走,一边低声在三太太耳边回着话。
兰溪和兰湘两个一前一后下得马车来,都不由自主轻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疲惫之色尽显。姐妹俩堪堪站定,林妈妈身边一个叫珊儿的,已经上前来道,“三姑娘、五姑娘,你们的住处安排在了怡和居,两位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快些随奴婢前去安置吧!”
姐妹俩对视一眼,这连着两日的马车,还当真有些吃不消。当下,便点了点头,随着那珊儿一道进了府门,朝着那处名为怡和居的院落而去。
兰府的别馆算不得很大,不过三进的院落,好在他们这一房的人本就算不得多,倒还宽敞。头一进用作男人们平日里宴息和待客之处,还置了一处外书房,从前到杭州来,三老爷和兰灏兄弟俩都是歇在这里。到了二进,才是三太太的住处。东西各两个跨院,西边的唤作易畅苑,往日里都是姨娘们的住处,今日姨娘们没有跟着来,林太太便索性安排给了兰沁和十姐儿兰渝,东边的便是那怡和居了。
兰溪和兰湘姐妹俩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即便身心俱疲,但还是不减兴致地四处看着,不时低声交谈两句。
“说来,咱们还是头一回这个时候上杭州来吧?头一回,好像是中秋之前吧?我还记得那两株桂花开得可香了。没想到,这初夏的景致也甚好,那边那几棵石榴都结了花苞,不出几日便该开了。”
“榴绽枝头自是好景致,但再好的景致也比不得上瓜熟蒂落,这花开了,还得结子才是真正无双的好事。”兰溪听兰湘话中有感叹,不由笑着道,在兰湘朝她看过来时,她却是略显赖皮地嘻嘻一笑道,“三姐姐如今看着家里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别馆里的处处也都是舍不得。又哪里知道,日后真正好的,让你舍不得的,都在未来姐夫家里呢。”
兰湘被说得气也不是,羞也不是,只得伸手轻拧了兰溪的手臂一记道,“你这张嘴哟。”
兰溪却是半点儿不恼,笑呵呵挽了兰湘的手,神色却微乎其微地一敛,道,“我说实在的,三姐姐,我知道你如今心下忐忑不安,担忧着自己是不是得未来夫君和婆家的欢喜,是不是能适应一个新的地方,日后是不是能够过得好,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每一个待嫁女儿都会有这样的心思……”
兰湘有些惊疑地转头望向兰溪,五妹妹怎么好似都一清二楚似的,她怎会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呢?
兰溪却恍若未觉,继续一边挽着兰湘往前走,一边笑道,“不过,三姐姐,你想想啊,你再怎么担忧,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你担心的,都要到你真正嫁过去才会面临,所以,现在还索性放宽心来,什么都不要想了,到真正该要担心的时候,才去担心。而且,在我看来,我三姐姐温柔娴熟,自然能得他们欢喜,而且聪明伶俐,哪儿有把日子过不好的?”
兰湘听罢,微微笑了,“虽然道理有些歪,不过我被你说服了。也对,现在担心,为时过早。那些担心,还是等到过门之后再说吧!”
“那当然。既然来了杭州,自然要好好玩玩儿,可别辜负了母亲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