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或有心,或无意,或故意诱导,或被人牵着鼻子走,倒是成功地将事情尽数引到了兰三老爷的身上。
兰溪即便隔着些距离,也听到了那么一两耳朵,何况,即便什么都没有听到,用猜的,她也能猜到个大概。事情走到这一步,对方的布局,兰溪也算看懂了个七七八八,无非四个字,众口铄金。
只是,耳听着,人群里对兰三老爷的议论声越来越是激愤,污言恶语,层出不穷,已是民情激愤,兰溪却还能稳得住,兀自镇定着,泰然自若。就连她身边的胡涛也不由频频看向自家这位姑娘,暗暗纳罕这位的表现实在异于常人。
“胡护卫。”而显然,他的频频注视却是早已落在了兰溪眼底,淡淡的一声呼唤让胡涛不由一怔,连忙拱手垂头,沉声应道,“姑娘有何吩咐。”
兰溪目光仍然望着人群之中,并未转头看向胡涛,只是语调淡淡地道,“今日之事。你怕已是心中有数,待会儿若是闹将起来,你且不用管我,但还请眼明手快,老爷与咱们兰府的声誉,便要多多仰仗胡护卫了。”
胡涛先是狐疑地一锁眉心,一时没有明白兰溪话中所指,待得略一细想,却是神情巨震,再看得另一头,长柔正快步回返,身后还跟着一道人影,青衣清癯,温文尔雅中见两分仙风道骨,正是这几日将难缠的瘟疫一手控制下来的于大夫,胡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在兰三老爷身边,还成为了心腹,当下,便是抱拳恭声道,“但凭姑娘吩咐。”心下却在暗忖,难怪了,老爷会这般看重五姑娘了。
兰溪虽然不如胡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但是待长柔和于南星走近之时,她还是瞧见了,当下,嘴角的笑意里便多了两分深意。长柔和于南星到得兰溪身侧,一个垂首抱拳,一个拱手作揖,便算得是向兰溪见礼了。兰溪也浑不在意,只是笑道,“有劳你了,于大夫。”
于南星本就对兰溪心存感激,这些年更是多了些信服与崇敬,想来,方才长柔已经将情况跟他说明了,当下听了兰溪的吩咐自是没有二话,点头应了下来,背着药箱,在长柔的护持下,挤开人群到了里边儿。
垂首看了那躺在木板上面目青紫的人,于南星便是一皱眉头,而后,很快蹲下身来,一手便扣住了那人的脉门。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人群里便有人叫嚷起来,那男人的婆娘更是面目狰狞地就要扑上前来,却被长柔轻易地横臂挡住了。
趁着这个空档,于南星又很快地摸了那人的颈侧,翻了翻那人的眼皮,然后,兰溪便见着他松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兰溪心中有数,朝身侧的流烟轻瞥了一下。流烟会意,便举步上前而去。
而这时,人群再度喧嚷推挤起来,双拳难敌众手,一时间,便是长柔这般的高手也左右掣肘起来。
“这是保仁堂的于大夫,他来自然是给人看病的。你们不是说人中毒了吗?难道便不想救了?”流烟走上前来,脆声道。流烟这些年跟着兰溪,又有秦妈妈教导,长进确实不少,这时,即便她心里边儿直打鼓,但是面上却是半点儿不露,更是流露出几分威势来,不由便稍稍镇住了场面。
“这个于大夫我认得,这几日不就是他给那几个生了病的看视么?听说瘟疫也给治好啦。”人群中便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瘟疫也能治好?那岂不是医术超凡?”
“就算医术超凡那又如何?他既然是知府大人请来的,自然是站在兰家那边的,岂会当真好心地给人看视?怕是一会儿动了手脚,便要灭口才是真的吧!”人群当中便突然有人唱起了反调,兰溪眸中精光一闪,便往声源处看去,奈何,人群熙攘,那人想必又是刻意隐藏,兰溪一时却没能确认究竟是哪一个。
只是,边上人影急掠,待得兰溪再定睛去看时,原本站在身边的胡涛却已不见了踪影,兰溪的心便又放下了一些。
“是啊!谁知道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啊!”
“不能让他治!”
“对啊!不能让他治!”
很明显,人群又被鼓动了,流烟不由有些慌了,但想着自家姑娘让她处理这事儿,便是对她的信重,关键的时候,她可不能掉链子啊。这么一想,她一咬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躁动的人群中逡巡,便一眼看见了那趴跪在木板边上痛苦的妇人,还有她身边两个紧揪着她的衣裙,一脸怯生生,小声哭着的两个孩子身上,目光一亮。
“治不治的,却由不得你们说了算。这位嫂子,于大夫可是有法子救你家这位大哥,你是让治还是不让治。当然了,要治的话,就得赶紧,若是耽搁了,即便是能治的,也治不了了。”
此话一出,各方的声音便是一静,是啊,治不治的,却还得人家家里人说了算。
那妇人哭声一静,似是失魂落魄一般抬起眼来,讷讷问道,“还能治?”
那空洞无助的眼神看得流烟也不由心中动容,快步挤到她身边,将她僵冷的手一握,道,“自然能治。于大夫可是神医,他说能治,自然便能。”
那妇人原本如同死水一潭的双眼中又燃起了几许希望的光,左右游移着,终于落在了身边的于南星身上,满怀希冀又忐忑地看了过去,“大夫,我家当家的,真的还有救?”
“嗯。”于南星点头,淡漠、坚决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