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三太太的吩咐,又寻着了堵府中众人口的正当理由,兰溪便带了人,正大光明地坐了马车出府。马车很是低调,青帏布幔,不见徽记,从朝阳坊出来,便晃晃悠悠朝着北城中央最为热闹的朱雀大街而去。
锦绣坊的铺子就买在朱雀大街的正中央地段,一栋两层的建筑,后面还带了个院子,倒是与湖州的锦绣坊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南边儿的院子终是要精致些,不若北方的四四方方,中规中矩,但也实用,如今前面的铺子正在重新粉漆妆点。出府前,兰溪便已打点了流烟先行过来知会过,所以,马车到了铺子前也没有停,兰溪只是撩起帘子,略看了看。
见铺子的门脸都已刷上了金粉红漆,大手笔地镶了琉璃,窗几明净,石阶重新铺了青石,雕了流云芙蕖,半敞的门内工匠正忙碌着,隐约可见脚下地面铺了打磨光滑的青石地砖,边缘都雕有各色花纹,再看这朱雀大街上,车来人往,大都是华盖马车,行人也多是穿绫罗绸缎的,兰溪见了便不由点了点头,曹掌柜果真是个办事妥帖的人。
不一会儿,马车穿过半条朱雀大街,从一条纵穿的胡同内钻了进去,然后绕道到了锦绣坊铺子的后面,后门早已大开,穿着厚实棉衣,披着大毛氅衣的曹掌柜袖着手等在门口,见着马车停在面前,一袭神色衣裙,在这大冷天里仍然穿得单薄的那个姑娘身边总是淡漠着一张脸,在这大冬日里看着更觉得冷的长柔先跳了下来,然后紧接着从马车中扶出兰溪。一袭鹅黄配银红,在这肃穆苍白的冬日里,带着一抹笑容,像一抹明晃晃的色彩,闯入了眼帘,“曹叔,别来无恙?”
“托姑娘鸿福,一切安好。”曹掌柜笑盈盈拱手应道,一边迎上前,一边道,“总算把姑娘盼来了,这铺子里外不让姑娘掌掌眼,我这颗心啊,怎么都放心不下。”
“有曹叔把总着,我却是再放心不过的。”兰溪一边笑盈盈应道,一边在长柔的搀扶下进了院门。
兰溪说得这话自然是信重,但曹掌柜却自来不是个托大的人,一路事无巨细地跟兰溪汇报着铺子整修的进程,绣房里的绣娘大都已经能堪大任,布料已经在北运的船上……不一会儿,董福顺也来了,但董福顺却不是个多话的,一直低眉垂眼跟着,只是时不时补充上一句,却都很是一针见血,兰溪见了,便不由心中安慰,暗暗点头。
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兰溪心中已然有数。只是有些话,却还得交代一番。“那些绣娘,曹叔的安排都不错。只有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皇城天子脚下,虽说朗朗乾坤,但只怕也是世上最为藏污纳垢之地,如今锦绣坊还不起眼,自然一切好说。若是日后,锦绣坊做出了明堂,难保有些人不会动心思。”
有兰府做后盾,兰溪原本也不惧,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绣娘的管理上我有个想法,要跟湖州做一点点变动。那就是每个绣娘只负责一部分,这个做好了,交由下一个,各自保密,我可以另外给一笔封口费,给她们提工钱,在签契的时候,曹叔务必跟她们一一交代清楚,若是同意了,那自然两相安好,不同意的,那我们也只能请她另谋高就了。”
听罢这话,董福顺眼中晶晶亮,曹掌柜更是忍不住抚掌笑道,“妙啊!姑娘这手真是高招。”这样一来,就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锦绣坊的秘技,“姑娘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妥。”
曹掌柜办事,兰溪自然是放心的。“至于曹叔方才问的开业时间,再看看吧!这事记急不得,将一切备妥就是,总得寻个好的时机,一鸣惊人才好。”
曹掌柜是做惯了生意的,自然明白这当中的道理,不由点了点头。
“至于衣裳样式的事儿,我已经交代给了枕月,颜妈妈也说,枕月如今已经差不多可以出师,独当一面了。只是京城不比湖州,只怕这每季要改成每月才好。”兰溪将自己的打算细细道来,曹掌柜和董福顺一个听了连连点头,另一个却是沉默着,没有出声便表示没有意见。这福顺看来是越发的稳重了,兰溪心中满意,提到枕月时,却是心头一动,道,“只是这绣房里没有个自己人坐镇,我心中始终有些不安。偏偏颜妈妈一时又走不开,若是枕月能够早日出得府来,把这一摊子接手了过去,我也就能少操一份儿心了。”
一直低头沉默的董福顺却在听到兰溪这句话后,抬起头来,极快地看了一眼兰溪,谁知,正好被逮个正着。似是被兰溪脸上促狭的笑容刺到,他又赶忙垂下了头去,但耳根却瞬间通红。
兰溪见了,心下更是高兴了。枕月的事,董妈妈一早便跟她透过了音,枕月和董福顺这些年因着锦绣坊的事常有接触,枕月那边,兰溪是悄悄试探过的,如今再看这边,这事,看来有谱。
这过了年关,春天就要来了。也许该把奶娘接到京城来,有些事,也该张罗了。只是突然想着枕月要出嫁了,兰溪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生出两分嫁女儿的惆怅来。
兰溪很快将这要不得的情绪抛开来,毕竟董福顺和枕月两个都是自己倚重的,又是两情相悦,董妈妈这个婆婆更是满意枕月得不得了,枕月日后的小日子必然是甜蜜幸福的,自己该为她开心才是。而且,即便是嫁了,也是嫁给自己人,随时都能看到,却是惆怅个什么呀。
兰溪这么一想,心头又敞亮了好些,转而问起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