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思绪纷杂,那些散乱的画面缠绞在一处,让她不得安生,她用力地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已是事实,她该想的不是那已成为梦境的过去,而是怎样改变,不再重复前世的轨迹。只是,究竟该从哪里开始呢?兰溪想了很多,不知何时,在窸窣的细雨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天光微亮时。昨夜想了太多事,这番醒了,觉得脑仁儿闷疼,但精神却很是亢奋。
睡眼惺忪中,只见熹微的天光里,那藕荷色的软烟罗帐子影影倬倬,有着靑布裙衫的少女背对着床榻,正在窗前桌案上伏头擦拭,动作熟练而轻巧,几近无声。
“枕月——”
她在帐中半撑起身子,嗓音有些微的低哑。
那青衣少女听闻声响,放下手中物什,很快回转过身来,几步行至填漆床前,撩开了帐子,光线一刹那间明朗起来。
“姑娘,枕月姐姐昨个儿值夜,这会儿回房去歇了!你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是!奴婢虽然比不得枕月姐姐能干,却也不会吃白饭的,不是?”
兰溪看着面前的人,却又是愣神。逆光的脸儿虽犹显稚嫩,但随着年岁渐长,已然长开,显出几分明媚靓丽,微微噘着的红唇俏皮中带着倔强,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光彩熠熠,宛如星子,再过得几年,定然出落得漂亮。
可不是么?兰溪扯扯嘴角,带着几许苦味,散乱的记忆里,她可还记得面前的人再长几岁之后,那让人眼前一亮的姝妍丽色。
“流烟——”
“可不是奴婢么?姑娘一张口就叫枕月姐姐,可见枕月姐姐才是姑娘心里的贴心人儿,奴婢就是个碍眼的!奴婢虽然没有枕月姐姐伺候得好,但也是尽心尽力的,姑娘可得看在眼里了,奴婢没有功劳,这苦劳却是不少的。”
眼见着流烟的小嘴儿翘得更高了,兰溪只觉得方才还笼罩在心间的无力与阴郁,刹那间拨云见雾一般消散无踪,不由低笑了一声。
“怎的?你这丫头还吃起枕月的醋了不成?”
眼见着较最后印象中年少了几岁,但却活生生的流烟,兰溪觉得所有的一切真实起来,不管是噩梦惊醒,还是重生,切切实实地,都在她的身上发生了。只是,还能瞧见这般活生生的流烟......真好!兰溪的眼,微微湿润。
“奴婢就是吃醋了怎么着?反正姑娘早说了奴婢是醋坛子,奴婢还不只做坛子了,要做就做那醋桶,看下一回不直接酸得姑娘牙倒!”
流烟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嘴上惯常的不饶人,却也没有蛮缠,反是回过身,将找出来的一叠衣裳抱了过来。
“姑娘可是要起了?”
“起吧!”
脑仁儿疼,却也不是赖在床上就能解决的。兰溪想着,便由着流烟服侍着穿衣。
换好了衣裳,流烟将她扶坐到妆台前,一方能照人半身的西洋镜搁在妆台上,镜中映出兰溪已快遗忘了的,九岁的自己,稚嫩的模样。
兰溪无疑是个美人儿,但却不是流烟那种明媚到有些许妖娆的美,除了那双遗传自母亲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偶然间会带着几许天生的妩媚,兰溪浑身上下便是透着大家世族最为欣赏的那种端庄大气,贞雅娴静,一动一静间,恰到好处,而这样的恰到好处只会让人不经意地,忽略了她的长相。
不过活了一遭,如今的兰溪可不觉得太过美貌是好事,何况,说美不美的,尚言之过早,如今的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八九岁,尚未长开的小丫头罢了!
流烟和枕月一样有双巧手,虽然刺绣和打络子这些女红赶不上枕月,但却有一手梳头的手艺,撇不开家学渊源的缘由,流烟的娘就很会梳头,兰溪的母亲三太太傅氏嫁过来后,将她调到身边,专管梳头、衣裳和首饰,后来又给配了个管事,一直伺候着,直到现在。
流烟在五岁时,便被派了差事,在兰溪身边伺候,她较兰溪长了两岁,如今,却也有六年的光景了。
但是纵然流烟有再好的手艺,如今却也在兰溪身上使不上。还未及笄的姑娘家梳的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双丫髻或是双平髻,对流烟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就见着她木梳一挑,两手穿梭在兰溪发间,挽了两挽,兰溪头上已经多,再别上两朵银质镶珍珠的小珠花,这便是大功告成。
“可惜了!姑娘那么多的首饰,如今却也只能锁在匣子里。上回太太给的那对红宝对蝶宝钏最衬姑娘的,还有年前舅太太捎来的那对黄玉攒心梅花的,姑娘还一回都没戴过呢!”
“无妨!这银的也很好!素淡!”
青阳兰氏素来标榜仁孝,虽然孙辈已经出了孝,但因着长辈尚处在孝期中,他们这些晚辈们便也自觉地以孝期礼仪规范自身,衣食起居都是素淡从简。
素淡?是暗气吧?流烟撇撇嘴,其实那珠花却也是很精致的,京城宝银楼的老师傅打的,样式和做工那都是一等一的,怎么可能不好?只是她家姑娘可是最爱漂亮的,小姑娘家家最是该打扮的时候,却天天素淡得很,可也是没办法。
兰溪听流烟叹气,小小年纪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好笑。
“别愁了!这不是在孝期么?那首饰锁在匣子里还能跑了不成?”
流烟本就是欢脱的性子,那烦闷的情绪不过一会儿便没了,伺候着兰溪洗漱好,又用香膏抹了脸,已经又欢喜起来。
“今个儿秋婆子做了翡翠饺子和薏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