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本以为,今日一整天,无论是惊疑,还是惊奇,这惊都已是足够,却不想,回了府,却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在等着她。
灰蓝衣裳,手执拂尘,面容白净,姿态谦卑,兰溪认得,正是寿安宫太后跟前最为得用的窦公公,头回进宫,也是他亲自为兰府众女眷引路。何况,前世,兰溪曾在寿安宫侍疾,与窦公公自是相熟。
所以,一眼瞧见窦公公,兰溪虽仍然平静地扶着兰三太太进屋,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了鼓,又惊又疑,唯独没有半分的喜,心觉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咱家给三太太、五姑娘请安。”窦公公直接等在三房的蘅芜苑,兰府女眷的马车一到,兰三老爷特意派了守在二门外的人便将兰三太太和兰五姑娘请回了房,兰溪母女俩虽早有了准备,但见着窦公公此时上门仍觉心惊。
兰三太太心中愁绪纷杂,还是手背上兰溪轻掐了一记,她一吃疼,这才慌忙醒过神来,忙道,“公公快些别多礼。这都下晌了,劳公公跑一趟,又让您久等,还请见谅。”哪怕心中烦忧,该全的礼数还得全,这些贵人身边的人,才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啊!
“为太后娘娘办事,咱家不敢言苦。”窦公公笑笑朝着皇城的方向一拱手,“何况,咱家知晓今日兰府众位上了靖北侯府做客,所以是掐着点儿来的,不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又得兰大人相陪,实在算不上久等。”
光这一张嘴,就这般了得,也难怪能得太后倚重了。兰三太太一边在心中想道,一边将目光悄悄睇向兰三老爷,心中着实惊疑,不知这位窦公公上门来,所为何来?又说是为太后办事,这办的究竟又是什么事?
但兰三老爷如今却又如何好开口,只是望向窦公公,笑道,“既然拙荆与小女皆已回府,公公宫中琐事缠身,我也不好多留,您看……”
窦公公呵呵一笑,“这是自然。”又转向兰溪母女俩,正了正神色,才道,“咱家今日来,是为太后娘娘跑腿的。太后昨日才听闻坊间传闻,不想一番好意请五姑娘进宫,竟累及她的名声,她老人家很是不安,这不,连夜让人开了库房,寻摸了好些物件,让咱家跑一趟给五姑娘送来,就当压压惊了。”
窦公公身后那两个小太监,这便极有眼色地上前来,兰三太太和兰溪这才瞧见,两人手里还抬着一口红漆压金边的宽口箱子,不大,但瞧那两个小太监却很是吃力的样子。
兰三太太和兰溪母女俩对望一惊,便不约而同敛裙欲下跪。那窦公公却上前一步,一边虚扶一把,一边急声道,“三太太和五姑娘可千万不要多礼。太后说了,她本是心中愧疚,这才赏下了东西,若是还要累人跪一回,她这愧疚也太没诚意,还请三太太和五姑娘千万成全了她老人家这一回。何况,这是她老人家私下赏的,没有旨意下达,自然就无需跪恩了。”
兰三太太和兰溪听这恩典,皆是一惊,不由自主朝着敛眉立在一侧沉思的兰三老爷望去,直到瞧见他点了点头,母女俩才相互搀扶着起身。
那边,两个小太监已经将箱子打了开来,不大,东西也不多,但件件珍品,有首饰,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有药材,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还有摆件,当中一柄白玉如意,通体白净均匀,水透无暇。
兰溪见罢,心中暗想,太后娘娘这番弥补之心,倒是既贵且中。
“太后娘娘说了,这都是她自个儿的东西,如今给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了。也不知你看不看得上,若是看得上,便将就着用,若是看不上,若是要搁置起来,或是赏了人,都是可以的,全凭姑娘处置便是。”窦公公冲着兰溪笑呵呵道。
兰溪却是一脸诚惶诚恐,低下头去,连忙道,“不敢。”哪怕是私下赏的,那也是太后赏下的东西,谁敢说一句看不上?更何况随意赏人?
窦公公这回倒是没多说什么,却也没有告辞,反而说起了另外一桩事,“今日,安王妃身边的顾嬷嬷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恰好遇见咱家领了这桩差事,便让咱家顺带帮她捎带了一件东西。”
安王妃?兰溪心头一跳。兰三老爷挑起了眉,兰三太太更是惊得变了颜色。
就见着窦公公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白底青花,干净素雅的帖子,递到兰溪跟前道,“后日十三,安王妃在府中设宴,请了几位京中人品出众的贵女赴宴,五姑娘便是当中一位。”
兰溪躬身接了帖子,明明是触手温润的纸张,兰溪却如握了烫手山芋一般,扔不得,却手疼。
“太后娘娘也说了,安王府中花匠巧思,即便这样的日子,也有花可赏,五姑娘不妨放开了心,去看上一看。”
兰溪惊得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窦公公笑得意味深长的脸。然而不及细思,窦公公已转过了眼,朝着兰三老爷夫妇俩行礼告辞。兰溪连忙道,“父亲、母亲!女儿送窦公公出去。”
兰三老爷自然没有不应的理。
一行人鱼贯而出,兰溪当前,窦公公落后半步,出了蘅芜苑,满园无他色,满眼尽雪白,就连脚下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清扫过后,也还残留着雪融后的水迹。四下无人声,二门垂花门已在眼前,兰溪停下步子,一个厚厚的封红递了过去,兰溪笑道,“多谢窦公公跑这一趟,不值当什么,这天儿冷,公公拿着买茶喝,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咱家谢过姑娘赏。”窦公公倒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