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是宋芸芸的生辰。她比兰溪大着月份,所以今年这个生辰也很是重要,十五及笄,于女子而言,乃是成人礼,自然尤为看重。
兰溪被请作赞者,自然是一大早便到了宋府。宋府在京城这个权贵云集的皇城根下,确实算不得高门大户,但今日宋芸芸及笄,乃是大日子,宋芸芸的父母都是疼爱女儿之人,所以也尽量摆出了排场,也是热闹庄重得很。
眼看着宋芸芸的笄礼完成,宋芸芸的头发被挽了上去,虽还不是妇人髻,却也与从前全不相同了。兰溪心中忍不住感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自今日起,便步入了成人的行列,可以成亲,眼看着便要为人妇,为人母,开始人生的另一篇章。
“恭喜。”彼此握了手,并无多余的话语,不过这一句。
“多谢。”宋芸芸也不过回了这两句,一双并不是时下美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全是笑意,灿亮有神。
兰溪便恍惚想起女大十八变这话,宋芸芸虽算不得大美人,但也是个清丽佳人,又是个单纯率真好相处的性子,胸无城府,贵在真诚大度,虽做长媳是有些不合适,但若是次儿媳妇,却是在合适不过。兰溪突然有些明白前些日子母亲约了宋大太太见面,之后又变着弯儿问她,她与芸芸自小交好,若是让芸芸成了她们家的人,她可欢喜的话?
芸芸和六哥?兰溪起初觉得不可思议,如今一想,却也并无不妥,抿嘴笑了笑,如今一切未成定局,但说不准,芸芸与六哥就有这个缘分呢?
这么一想着,兰溪看宋芸芸的目光便有些异样。
看得宋芸芸很有两分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兰溪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必,这个事情,这丫头还不知道呢。若是说破了,那就尴尬了,若是成了,那要取笑来日方长。
宋芸芸咕哝了一声古怪,回过头去,却是笑着招手,道,“哥。”
兰溪随之回过头去,果然瞧见了宋子常,一袭杏色长衫,中等身高偏瘦弱,典型的江南书生模样,本来腼腆的笑容在见得兰溪的刹那间变得有些不自在。兰溪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随芸芸唤一声,“宋二哥。”宋子常虽是长房嫡子,但上头却已有个二房的堂兄,故而在族中排行第二。
然而,宋子常见得兰溪,神色却很有些不得劲,笑容有些僵硬,唤一声“五妹妹”,便别过头去,望向宋芸芸道,“我那边还有客人要招呼,就先失陪了。”话落,朝着兰溪的方向一拱手,却也没有看她,便是转过身,迈开步去,那步子实在迈得有些急。
这宋子常的反常太明显,即便是兰溪与他并不熟,但也都看在眼里,当下,悄悄蹙了蹙眉。
宋芸芸正为自家兄长的表现尴尬得不行,回过头刚好瞧见兰溪皱着眉疑虑的模样,登时觉得胸腹间翻江倒海,踌躇了又踌躇,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溪姐儿,我哥哥失态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只是你别怪他,我这哥哥平日里只知读书,性子迂了些,又尚未经过什么挫折。那日在相国寺见过之后,他便对你……回来后几经辗转向父母进言,结果被斥责了一番,说他不自量力,他起初很是不服。之后没多久,就传出陛下欲在几位皇孙贵胄间替你选婿的消息,他这才作罢,但整个人却是颓丧了好些。他如今再见你,自然心里有些难受,你千万别怪他!”
宋芸芸是个豁达通透的姑娘,即便自家哥哥因着兰溪,很是伤了一回心,家中也闹过挺长时间的不愉快,但她心知怪不到兰溪头上,也从未生过迁怒的心思,今日能和盘托出,也是因为心中坦然,并且相信兰溪不会因此与她生隙之故。
兰溪却是听得瞠目结舌,她还真是想破了脑袋也回忆不起那日在相国寺她到底做了什么,就惹得宋子常这般了。居然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身边悄然开了这么一朵桃花,虽然这朵桃花委实算不上好,而且在她知道之前,便如花开一般,又悄然凋谢了,让兰溪不由生出两分不真实之感。
只是说实话,宋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人口简单,家风淳朴,若是没有耿熙吾的话,她说不准还真会考虑。
只是才想到此处,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竟觉得似被什么东西冷恻恻盯住了一般,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立了起来。
猛然一回头,呵!便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人啊,还真不能做亏心事,哪怕这事她其实也很无辜,但这一刻,被逮个正着,她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虚。
身后不过一步之遥处,立着两道身影,一道文弱但却贵气,一道沉敛但却稳重,赵屿和耿熙吾?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在一处?还有,他们离得这么近,刚才宋芸芸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吧?兰溪下意识地便朝着耿熙吾望去,见他神色沉敛,唯独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望向她,幽深沉寂,她便蓦然觉得心更虚了。
边上宋芸芸已经福身拜了下去,兰溪目愣愣地跟着照做。
赵屿轻抬手,让二人免礼。二人堪堪站直身,赵屿便已笑道,“今日宋三姑娘笄礼,本世子特来恭喜,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这话听了,还以为平王世子对她有什么呢!可惜,宋芸芸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人,受宠若惊没有,暗自窃喜更无,有的只是满满的惶恐,“世子爷来,宋府上下自是荣幸之至。”而后又侧了身子朝着耿熙吾道,“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