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想着,他既应得爽快,自己又何妨坦率一回呢?只是话一出口,兰溪便一凛,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个错?
为什么某人的目光顷刻间好像更加幽深了,墨色深浓到好似掺着一丝绿,那是狼瞧见猎物时的眼神,兰溪本能地觉得危险。
“啊!”来不及逃,一声惊叫,这一回,是被紧紧锁抱住,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颈间,下意识地想要扭动挣脱。
“别动。”这一声警告,喑哑瓷沉,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兰溪不敢动了,感觉到他宽厚的大掌在她背上不安分地摩挲,她却只能红着脸不敢动作,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可是,在察觉到身下某人某个部位奇异的变化时,兰溪还是“轰”地一声,整张脸都被烧熟了。这人……这人居然就流氓了?
若是耿熙吾听到她的心声,只怕要大呼冤枉了。作为一个十一二岁便入了军营,跟些老兵油子厮混在一处的人来说,该懂的耿熙吾都懂了,不该懂的他也早懂了。他本就是从军营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那些当兵的每到休沐时,俸钱有不少都贡献给了当地的青楼,只是他却是个爱干净的。那些女人,别说碰了,他是看也不大看的,不过他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兰溪又是他放在心上的人,那能一样么?软玉温香在抱,不过隔了层薄薄的衣裳,呼吸间可闻她如芝兰一般清幽雅静的香味,要流氓,他也流氓得理所当然得很。
但他终究是什么也不能做,许久之后,他呼吸平稳了些,却是在她耳畔叹息可以一声,带着一丝咬牙的狠意,“阿卿,我说真的,你真的得尽快嫁我才是。”
兰溪一张脸更是烧成了可以煎饼的热度,却是一伸手,隔着衣裳,掐住了他腰间一处皮肉,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扭……
一声闷哼,从车厢内传来,车外,沉稳如芳草也听得红了脸,却又不由微笑……
耿熙吾心情大好回了府,虽然神色惯常的淡漠,却也掩不住满面春风。谁知,这好心情也就只持续到走至青萍居的院门,便戛然而止。
青萍居是靖北侯府中偏东的一所独立的院子,隔着一条胡同,便是镇西侯府,都说是住在西府的耿老太太为了随时照看自己最疼爱的四孙儿这才逼着靖北侯拨给耿熙吾的,但耿家东西两府中却有一种另外的说法,这青萍居从前便是耿熙吾生母,先靖北侯夫人的居所,那位夫人可是嫁妆丰厚得很,这青萍居可是她用嫁妆银子修缮过的,美轮美奂,如今,自然要留给她的亲生儿子住。
这当中到底哪一种说法为真暂不可考,但青萍居在靖北侯府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青萍居所用的下人、银两都不归于府中内务,几乎算是独立的,用不着沈氏开销管束,同时,她想要插进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青萍居平日里,只要耿熙吾不在时,几乎都是院门深锁,不得他的允许,哪怕是耿老太太也轻易不得进。
青萍居开了扇侧门,就开在东西两府中间的胡同里,耿熙吾日常进出都从这里,今日却是因着有事去了一趟外院,这才走了正门。
谁知,走了一趟外院想找的人没有找到,才走到青萍居院门,便见着那里娉婷立着一道人影。一袭粉白杏花的轻纱夏裳,长发垂肩,不过插了一支芙蓉石发簪,素淡清雅,细眉墨眼,薄施粉黛,在这夏日黄昏的晚霞中,便如一朵初开的莲,俏生生般舒展身姿。
那双墨眼在见到耿熙吾的刹那瞬间亮起,脆生生一声“四哥哥”,尽显心中欢悦。
清丽俏佳人的笑在橘色霞光中被染上一层光,美如盛景。偏生,耿熙吾却欣赏不来这番景色,眉头一蹙,继而皱起,“你怎么在这儿?”
淡漠的嗓音平静没有半分波澜,但话语里的不喜却清楚明白得很,沈燕疏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但她的脸色却变也未变,仍然笑盈盈道,“听说四哥哥受伤了,我一直挂心着,去东府看了好几回,但老祖宗院里的人一直拦着呢。好不容易,四哥哥总算回府来了,谁知我来了几回都不巧,四哥哥都出去了。今日还算巧,居然遇上了,那我亲手熬的这盅人参乌鸡汤还整好热着,四哥哥若是不嫌弃,正好趁热喝了。”
“不用了。”耿熙吾应得干脆,往日里尚且不假辞色,何况现在。
沈燕疏神色黯了黯,但只一瞬,却又忙笑开来,“四哥哥不喜欢那也没法,能见到四哥哥无碍,我便也放心了。”
耿熙吾没有感动的样子,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撩动一下,“唔”了一声,便迈步上了台阶。
“四哥哥!”一声急唤,沈燕疏面上的小笑容总算出现了裂痕。
耿熙吾停步,在台阶之上扭头看她,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眉峰微挑,“还有事?”
沈燕疏一噎,强扯了扯嘴角,但那笑容却很是僵硬,“没事……”
耿熙吾点了点头,然后就迈开了步子,不再回顾,跨过门槛,进了门。
沈燕疏到嘴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却已经没了听众,那话便成了一只苍蝇,梗在了喉咙口,堵得她心里发慌。奈何耿熙吾已经大步流星,几步便已走远,她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什么没事?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就没事了?
偏偏,这会儿再悔不当初也没法了。最后,沈燕疏只能压下满腔的懊恼,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面上的笑容便彻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