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耘等着等着,便觉得酒气上了头,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趴在桌上,正想睡去时,突然听得帐外一声动静,他迷迷糊糊想道,莫不是常泰到了。只是等了半晌,却也没有听得人进来,他不由一皱眉,想着这小子在磨蹭些什么?
撑着桌面慢慢站起来,他有些摇摇晃晃地往帐外走,谁知,刚刚掀起帘子,他便见得前方人影一闪。冷风拂面一吹,竟是让他清醒了一些,而方才那道人影已是一闪,便掠进近旁的树丛中。但方才惊鸿一瞥间,傅修耘却是看得清楚,那是个女子,身形高挑,穿一身粉白落花漫天的裙裳,看起来像极了兰溪。
不!应该就是她!秋狩第一日,他在皇帐前,曾隔着人群远远地瞧见过她,他当时穿的便是那样一身衣裙,让他在这秋日里竟是想起了春樱烂漫的时节。
傅修耘的思绪转得有些慢,但动作却是不慢,待得他再度清醒过来时,却是已经迈开了脚步,追着方才那道身影而去了。
好在,可能是林间夜路并不好走,何况,今日飘着小雨,却是没了月色,因此,前方那道人影走得并不快,即便是傅修耘因着酒意脚步都有些蹒跚,但却仍能不远不近地跟着。
只是一边跟着,傅修耘已有些混沌的大脑却慢慢地转动了起来。这么晚了,表妹一个女子为何独自一人往密林里走?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正思虑间,两人已出了营地,但也并未走远,前面那人却是停下了步,站在一棵大树下,却是并未回头。傅修耘嗅得一阵香味,恍惚抬起头来,眯着眼,勉强辨认出头上竟是一棵难得一见的野桂。
怕是已很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壮,枝叶繁茂,在头顶延伸,竟好似遮天蔽日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雨停了,还是这枝叶太过密集,傅修耘竟再未感觉到丁点儿雨意。看不出花是否开得好,但光闻这香味,只怕却也是开得极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宜山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棵野桂?闻着香味,傅修耘顿觉心旷神怡,竟好似连酒,也醒了几分。
而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方才一直背对他而站的人影终于是转过身来,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夜色不明,只能隐约瞧见轮廓,却是看不清面容。
傅修耘想着,兰溪独自一人来这儿,莫不是为了暗夜里赏花的?虽觉有些不对劲,但他却不愿再深想,再瞧见她竟再在瞧见身后有人跟着之后,亦是不动不惊,傅修耘心下便是“咯噔”一沉,她竟是故意将他引来的么?不!他方才是在耿熙吾的帐中,她要引的人不是他。
傅修耘想通了这一层,心里登时有些涩涩的疼,但他早前便已决定了,在他彻底放下这份心意之前,只在她身边默默守候,所以,即便于他而言,这次阴差阳错,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意外,他也还是不得不亲自将自己喊醒。
见她一直没有言语,傅修耘不由强自扯开嘴角,笑道,“表妹夜里来这儿莫不是为了赏花么?这花虽是瞧不见,但闻香却也是一件雅事啊!”
对方还是没有言语,但傅修耘却是明显的感觉到在他开口的刹那,那人的身形微乎其微地一震,他心中又是一痛,她果真是将他错认了。
但他却是强压下了心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的轻柔平和,“只是不巧得很,为兄方才在耿兄帐里喝酒,耿兄有事暂且走开了,我瞧见表妹深夜往这林子里走,这才跟了上来,却是不想坏了表妹的一番心思,真是抱歉了。”
这一番话了,却仍是不听有任何动静,傅修耘的眉心狠狠蹙了起来。“表妹,你莫不是生表哥气了?表哥真不是故意的!”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想要靠近他。
“你不要过来!”一声尖嚷,终于是有了动静。
傅修耘的步子猝然一顿,脸上的表情尽数一凝,“你不是表妹!”那声音,不是她!这么一想,种种狐疑在心中交杂,傅修耘却是不理她的拒绝,不由分说快步上前,直到清晰地在夜色中辨认出那张脸时,他才停下了步子。
“是你?”确实不是兰溪,但却是一张认识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在杭州时,曾毫不隐藏对他的爱慕,甚至在他面前直言过要嫁他。虽然,这一回来京之后,她的态度全然变了,就连那日,妹妹还曾指桑骂槐地骂过她善变,他听课,也只是报之一笑,并未在意。本就是萍水相逢,并不相干的人,她要如何变,他又为何在意?可是,本以为就这样相逢陌路了,却没成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面对面了,还是以这样难言的方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扮成了我表妹的样子?”傅修耘的眉心紧蹙起来,开口质问,语气自然不好。
故意到耿熙吾帐前将人引来,又特意扮成了兰溪的模样,要说不是居心不良,谁信?反正,傅修耘是不信的。
听到傅修耘的质问,感觉到他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方明珠登时觉得浑身发冷,那冷直透心扉。方明珠真不知道,一切都计划的周详,但却是在何处出了岔子?来的人居然不是耿熙吾,而是打死她也没有想到的傅修耘。
起初,害怕耿熙吾很快发现她不是兰溪,所以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开口,虽然知道拆穿是迟早的事,但只要拖到即便拆穿了她,耿熙吾也无济于事的时候即可。
一切都算得妥当,但方明珠却是万万没有料到,来的人,居然不是耿熙吾,而是傅修耘。
她对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