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自然不可能乖乖地不躲,等着被砍,眼见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已被银亮的刀身清晰地映了出来。她却并未马上就动,只是瞪着一双眼,死死咬着牙等着。直到那女子已手起,就要刀落,方才借着惊吓,将灯丢开,空出来的手里已抓了个物件握着,这时,眼见时机已到,借势手一挥,手里握着的瓷瓶里的东西就洒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女子面门,白色的粉末甚至糊住了她的眼。
“啊!”一声惨叫,那女子已是蓦地往后一个急退,丢开手中的刀,便是捂着脸痛呼起来。
兰溪却是顾不得去看她如何,见着她后退的一刹那,便已撩了裙子,往后便是狂奔。
既然流烟根本不在这里,她自然便也没有留在这里等死的必要。起初来这一趟,不过是不愿也不敢拿流烟的性命来赌罢了。如今只希望流烟果真就在长柔他们去的那一处,能被他们平安救下,可是如今这些她都无可奈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逃,尽可能地靠自己,破了这回平王为她布下的死局。
“你这个小贱人,装什么柔弱,竟敢阴老娘!老娘杀了你!”身后那女人方才的妩媚与妖娆已尽数消失,这一声里,满是暴怒与杀气,兰溪同时听到到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传来,不由面色一白,这怎么可能呢?那药粉是那日自宫中回来之后,她怕有个万一,所以特意让长柔寻了给她防身用的。将药粉给她时,长柔特意嘱咐过她,千万要小心。这药粉虽非剧毒,但绝不可沾染上皮肤,否则便会瞬间被腐蚀。刚才,虽顾不得去看,但那药粉却是朝着她脸上洒去的,莫不是竟让她逃过了?兰溪心下又恼又惧,脚下奔得愈发快了。
她穿过林子,却并未沿着来时路而去,而是一路往右,直往玉河畔奔去。
早前那条路,必然是平王一早勘察过,才定下的,她身边的人定然比她熟悉。往玉河边去,虽然空旷许多,并无太多藏身之处,但营地不远的玉河边,每隔半个时辰会有一对京城卫军巡逻。眼下,身后有人紧追,要躲避已是不可能,倒还不若赌上一赌,平王此番本就为杀她灭口,早前大费周章挖了一个陷阱,也不过是想让她死得“意外”罢了,倘若被人瞧见了,他必然会投鼠忌器,说不定她今日就逃出生天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河水淙淙的声响已越来越近,江水的潮气扑面而来,玉河,到了。
可惜,兰溪还来不及露出开心的笑容,气喘吁吁,甚至来不及喘上一口气,身后风响,兰溪还算警觉,侧身往边上一躲,但还是觉得臂上一疼,血便已从被割裂了的衣袖中沁了出来。
她捂着伤口,惊骇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身黑衣蒙面,身形高壮,动作敏捷,露在黑面巾外的一双眼精光毕露,望着兰溪,满是杀气和警觉。是个男人,不是方才那女子。
平王果真太看得起她了。兰溪在心底苦笑,下一瞬,却已拔腿,顺着河朝营地的方向奔去,并已大声喊道,“救命啊!”这一位,显然是汲取了前车之鉴,不是那么好骗了,她若还是故技重施,那就是傻了。何况,她的药粉也只能用一次。
兰溪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让那黑衣蒙面人愣了一愣,方才见琴娘竟是着了这么一个养在深闺,半点儿功夫不会的千金小姐的道,只当她是狡猾,却不想还这般出人意表,一声救命,说喊便喊,却也不见多少惊惶,那一声,中气十足得很,虽说此处离营地尚有一段距离,但深夜沉寂,难保不将人引来。
心随意转,蒙面人足下一点,朝着兰溪身后奔去,手中长剑急刺而出。
疏忽间,林间几声哨响,蒙面人的剑尖一顿,兰溪却是凤目一亮,扬声便是喊道,“我在这儿呢!”
话声方落,便见着那蒙面人竟是不管不顾抡剑砍来,不由脸色一白,糟,他这是打了速战速决的主意,师兄的人虽已赶到,但却已是来不及。
顷刻间,兰溪已是做了决定,在那剑尖离自己不过两寸之余时,她蓦地一咬牙,往身后一倒,“扑通”一声,方才她已站在玉河边上,而且恰好处于一处水湾,水不急,但却深,这么仰面倒下,若不识水性,那也是讨不得好的。
那蒙面人却是彻底愣住,完全没料到一个千金小姐竟是这般大胆无畏。
愣怔间,身后风响,一柄长剑已是斜刺而出,他连忙举剑回挡间,便见着一道人影已从身边窜过,毫不犹豫便是纵身跳下了河中。
兰溪跳河自然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一线生机,她会水。这是她的小小秘密,在重生之后,她因着前世的阴影,逼迫着自己学了很多关键时刻,可以求生的技能,骑马,泅水,她甚至想过习武,但终究因着实在不合宜,只得退而求其次,打起了寻几个有身手,而且更不缺忠心的护卫的主意。但没想,今日这会水的秘密,却帮她躲过了那一剑,跳下来之时,她别无选择,但也并无畏惧,可是泡在水里,她却咬了牙。
深秋时节的河水已是扎人的冷,何况,她右臂上有伤,被河水一激,起初疼得她龇牙,这会儿却已是麻木,感觉不到痛,但却似有千斤重,根本划不动。
但在听得岸上打斗的声音时,她便放松下来,待得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自水中将她牢牢抓住时,她抬眼看着面前那张被河水弄得湿淋淋,像是覆了千年寒冰一般冷凝的脸,她却是露出了今夜头一个放松真切的微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