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的嗓音除了冷,更透出刻骨的恨,赵屿毫不怀疑,这一次,她是彻底地恨上了他。
兰溪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奔进了外边儿深浓的夜色之中。
赵屿如同一道孤寂的影子,默默杵在洞中,直到听到动静,磨磨蹭蹭才敢现身的季飞迟疑地唤他,“爷?”
他才眨眨眼回过神来,“你跟上去,确保她安全地回到寺里。”嗓音低沉,但却有些有气无力。
季飞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领了命,悄悄跟了上去。
赵屿这才懊恼地抱头蹲了下去,今夜过后,她定然恨死了自己。不过……赵屿幽幽苦笑,这样也好,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至少他这个人在她心里是刻骨的,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圆满,不是吗?
洞外的天色果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凭着一股气走出了山洞,这一刻,站在这四野悄寂的密林中,兰溪方才仅凭的那一口气好似用完了一般,她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走向那儿。
双膝一软,她瘫坐在地上。初冬的夜,四下只听风声,不闻虫鸣鸟叫,她觉得有些冷,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些,便蹲在那里,像是凝成了一尊雕像,似是没了起身的打算。
突然,两声尖啸在林子的另一端响起,兰溪很是熟悉,他来了?双目一亮,但很快,那亮光疏忽间又寂灭了。她原本已经在听得那尖啸声时,站起,并急急迈开的步伐因着眸中亮光的寂灭,而骤然停住,滞留在了原地。
风呼呼吹着,她在暗夜中似是成了一尊雕像。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唤着她的名字,“阿卿?”急切的、焦灼的、欢喜的、担忧的……那些情绪尽皆复杂地交织在一处,兰溪不知,自己是如何一一辨得分明的,但她,就是知道。
兰溪转过头望去,看见他迈着急切的步伐,破开深沉的暗夜朝她走来,越走近她,他的步子迈得便是越急越快,他平日里走路最是沉稳,可今日,不到百步的距离,有那么两次,他都险些被横生的树枝绊倒。
然后,他终于走到了她身边,却是谨慎地停在了半步之外,一双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问道,“你没事吧?”
兰溪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他,方才那些萦绕在心间的阴云便疏忽淡了不少,她又有了微笑的力气。即便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她也可以摇着头,告诉他,“没事。”
耿熙吾松了一口气,一声“那就好”还未出口,便被她突来的举动打断,她竟这般展开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绕到他身后紧紧扣住,整个人偎进了他的怀里。耿熙吾僵住了,他的手半抬着,不知该如何办。下一瞬,他突然感觉到胸口衣襟处有些湿意,透过布料,沾染上他的胸口,让他疼的一个瑟缩。她哭了?耿熙吾沉冷的双目中染上两分惊惶,直觉地就要推开她,细细查看。
她却不让,死死环住他,“师兄,你别动。”带着哭音的语气却还骄横得很,“你不知道,我今日怕极了,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让我抱抱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耿熙吾果真没再动了,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回落,落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一拍,再一拍,满满的小心,满满的心疼,满满的安抚,“没事了。阿卿,已经没事了。都怪师兄大意了,害你受惊受苦,你别怪师兄。”只是,这是头一回,他的心沉甸甸着,并未因着她的刻意撒娇耍横而有半分的轻松。
兰溪没再说话,埋在他的胸口,肆意地流着泪,哪怕他胸前的衣襟湿了个彻底,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直到好一会儿,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那些污秽的,嫌恶的,都被泪水带走,冲出了体外时,她才终于歇了哭,捉起他的衣袖当成手帕擦了一回眼泪鼻涕,她这才抬起有些红肿地双眼,微噘着嘴道,“都是师兄的错,师兄太宠着我,让我如今一点儿小委屈也受不得了。”
“我的阿卿自然委屈不得。再小的委屈也是天大的事。”耿熙吾抬起手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发,目光落在她有些松散地衣襟时,便自然而然地挪过手去,想要替她拢拢。
谁知,兰溪却是一缩,脸色惊变了一瞬,她一把掖紧了披风,脸上的神色有些牵强的镇定,目光闪烁,“这风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耿熙吾的脸沉在暗夜中看不清,他沉默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兰溪有些不安时,他终于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手伸出时,在半空中迟疑了一瞬,才落在了她的手肘处,隔着披风和衣物,扶住她,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兰溪却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心虚,她偷偷抬起来看她,月光清冷,透过已落尽树叶的枝桠照在两人身上,她却只能看见他刀刻斧凿一般的下颚和抿紧的唇角。她心头一突,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耿熙吾却是突然低头望向她,她一个瑟缩,垂了头,便躲开了。
“你今日累了,回去的路还远,我背你吧!”话落,他便已旋身至她跟前,蹲跪了下来。
兰溪愣愣地看着面上宽阔平坦的背脊,眨眨眼,再眨眨眼,终究是回过神来,却是笑了,然后展开双臂,没有犹豫地靠了上去,“那就有劳师兄了。”
耿熙吾没有应声,只是背着她,稳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得慢但却极稳。月光如练,倾洒下来,给天地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今夜月色真好,只是可惜了,若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