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说到此处,觉得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回,这才重新得以开口,“我没想到,那个梦居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梦到……赵屿他……我不知道他梦到了多少,但他确实知道一些什么……那日,我去见他,便是为了这个。否则,我是当真不愿再与他有半点儿瓜葛的。当时……我太害怕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如今,我全都告诉了你,至于他说的那些,你若还是在意,我也没有办法。我说的,你信或者不信都由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兰溪说罢,神色淡淡从凳上站起。
她这会儿倒是果真淡然了。昨日,她想了一整夜,如果她的隐瞒只是将他们彼此越推越远的话,那她就坦白吧!如果她的坦白,不能取信于他,那最坏便也就是渐行渐远这个结果了,但她至少坦荡,至少无怨。
果真如此,起初觉得难以启齿,如今真正说完了,她反而觉得满心的轻松。果真,再只是一个人的秘密,也终是一种负重。如今,她倒是再无需去担心什么,至于他听了之后是什么决定,她想,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耿熙吾没有出声挽留,事实上,他一直都沉默着,低垂着头,兰溪没有看他,即便看了,也瞧不清他的脸色。
房门“吱呀”开启,昨日夜雨今晨晴,日头刚好破云而出,光芒万丈笼着她的背影,耿熙吾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和光同尘。
“夫人……”兰溪在练字,自从回了青萍居起,便到了后院新置的书房,练起字来。
兰溪从前未嫁时,秦妈妈是知道的,无事时喜欢练字,说可以养练心性,戒骄戒躁,有事时,更是喜欢练字,哪怕是天大的事,她家夫人也能借着练字,一点点沉下心来。
但自从嫁到靖北侯府,这书房从无到有,今日,她家夫人却是头一回进来。秦妈妈心里有些打鼓,但看兰溪脸色,却很是平和,她也实在判断不出这是有事还是无事。按理说,昨夜出了那样的事,夫人在世子爷的书房待了一整夜,应该是缓和了些的,可却又是夫人一个人回来的,而且,今日,世子爷休沐,却也没有出府去,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在正院出现。这让秦妈妈心里不由七上八下,可是看兰溪的态度,却也看不出端倪,这才不由出了声。
“妈妈有事?”兰溪头也没抬,仍然专注地埋首案上。
“老奴是想问,那个紫云该如何处置?”秦妈妈却也还有正当理由。
兰溪抿嘴笑了一回,秦妈妈从刚才起便已经在这儿看着她练字看了半晌了。早知道,她之所以能够这么清闲,便是因为这院子里大多的内务都落在薛、秦两位妈妈的头上,秦妈妈可是个忙人,她能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儿磨蹭了半晌,就只是为了这个?兰溪可不信。
“那毕竟是老夫人赏下的人,我如何好处置?不若交给爷吧!”说到底,昨日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
“夫人别说赌气的话,这件事可马虎不得。若是夫人不管,日后这院子里那些有心思的,还不就有样学样了?夫人若实在觉得难办,不妨……与世子爷商量商量?”秦妈妈说到最后,终于是导向了正题,一边试探着道,一边小心翼翼逡巡着兰溪的脸色。
日后?兰溪如今还真是想不到那么多。嘴角的笑容淡了些,“不用了。”
秦妈妈眉心一蹙,直觉地有些不对劲,但不及她问出口,门边却已响起了一道瓷沉的嗓音,淡冷地道,“确实是不用了。那贱婢尊卑不分,心大得很,竟算计到了主子的头上,这样的人若是处置轻了,日后祸患无穷。直接发卖了就是。回头若是老夫人问起来,自有我去应对。”
正徐步自门外踱了进来的不是耿熙吾又是哪一个?他显然是沐浴过,头发还略湿着,一身衣裳也不是早上时那一套,是换过了的。
他一进门,目光便是投注在了兰溪的身上,兰溪方才的沉静在一瞬间不见了踪影,手中的笔一顿,一个字却已是写坏了,她蹙了蹙眉心,索性也不再写了,抬手便将笔放进了笔洗里。
秦妈妈却是笑开了怀,道了一句“老奴这就去处置”,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将房门也给拉上了。
房门一合,兰溪的心却是猝然狂跳了起来,悄悄咬了咬唇瓣,她不知道,他这会儿来寻她,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本以为可以坦然的接受,但临到头了,却还是会紧张,会忐忑。
“你这书房布置得不错啊!一进门,进满室的书香,难怪你待着就乐不思蜀了,连我这夫君也不管了?阿卿……我难得休沐一日,你当真舍得不陪我?”
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一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大男人,非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兰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的泪就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
“我这被人抛在一边的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先哭上了?”耿熙吾凑近她,捧起她的脸,带茧的拇指轻轻揩过她的眼角,“阿卿乖,别哭了。”他的嗓音因着柔又低了两分,落在她耳里,反倒是哭得愈发厉害了。耿熙吾没辙了,叹息一声,环住她的肩,眼中满是心疼,唇贴在她眼角轻轻一吮,啄去了她眼角的泪珠子,带着满满的疼惜。
兰溪心里是又喜又酸,她不是没有想过,他听了她的那一番话后,是何反应。可能不信,可能将信将疑,也可能信了,却对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