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耿熙吾的脸色,兰溪便知,这是出事了。“怎么了?”
耿熙吾见到她,沉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眉间的深褶却是许久未曾舒展开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以平缓的语气道,“今日清早,皇后娘娘向圣上递交了请罪书,说她虽有法可力证清白,但无论如何,因她之过,让皇家声誉受损,她虽贵为皇后,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圣上仁慈,只罚她禁足,但她与圣上夫妻一场,却不愿让圣上因她而受诟病,所以,自请上缴凤印,出宫往净月庵带发修行,以赎罪孽。”
耿熙吾难得的长篇大论,将今早宫中发生的事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出,但兰溪却还是听出了当中的惊心动魄。
贾皇后……当真是这般能屈能伸!那日玉江边的事,说到底没有实证,最要紧是在圣上心中留了一笔,圣上对皇后不喜,进而对皇后所出的安王也会有些想法,甚至是来日,若是圣上还要起意立安王为储时,其他党派也可以安王生母名声有碍来进行抨击,可今日……贾皇后这一招弃车保帅,用得好啊!用得真好!
看似委屈了自己,但她与圣上夫妻一场,这点儿情分还是有的,圣上必然会感念她的牺牲,进而对她,对安王都抱有一丝愧疚。而她去净月庵清修,那都是暂时的,只要她的儿子,日后能够脱颖而出,她就还能东山再起。
不得不说,贾皇后当真好算计,或者是,她背后的人好算计。不知,这一回合中,有没有那位叶先生的手笔?
“圣上准了?”堂堂皇后,离宫清修,这可委实算不得一件小事。
“自然是不准。不过皇后坚持,圣上也没有法子,只得同意她前往净月庵小住,但圣上却是亲自扶起了皇后,还很是温言软语了一番。”
兰溪听得心下“咯噔”一沉,圣上的表现只能说明,他对贾皇后的表现很是满意,但为什么满意?自然是因为贾皇后的请求,正中了他的下怀。
“那叶先生呢?”另一当事人的叶君逸,圣上可会轻易放过?
耿熙吾摇了摇头。
兰溪却是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不管有没有真凭实据,是个男人,这样的事,都轻易过去不了。就算这位叶先生曾经与圣上是再亲如兄弟的关系都好,但叶先生如果真是那位叶大公子,那他的家人便都是被先帝所杀,与皇家隔着血海深仇,那兄弟情可还会纯粹?当年的事,兰溪不知,但总觉得匪夷所思。
耿熙吾没法回答,兀自沉默着。
就在这时,长风突然匆匆而至,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耿熙吾脸色一变,骤然从椅上站起。与兰溪对望一眼之后,便是神色匆匆出去了。
兰溪收回目光,望着桌上的汤盅,幽幽叹了口气,难掩眸中失望,苦笑道,“看来这一时兴起的很不是时候啊!”
耿熙吾这一去,又直到夜深才回来。特意摒退了伺候的人,轻手轻脚地进得室内,墙角的灯幽幽散发出晕黄静谧的光,雕花大床上的帐幔低垂着,床上的人怕是已经睡着了。
许是灯光柔和,映衬得耿熙吾那双暗色的眸子也有了一丝琥珀色的流光,从帐幔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近前的八仙桌上,那里静静摆着一只汤盅,他的目光不由又是暗了一暗。
兰溪却是一点儿也没睡着,屋内很静,但她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一边披衣起身,一边撩开帐子,一抬眼,果然便瞧见屋内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呢。“爷回来了?”一边问着,已是一边下得床来,走得近了,却是惊得挑眉道,“这汤都凉了,爷怎么就喝上了?好歹让她们热上一热。”
耿熙吾却是听而不闻,就着汤盅,一勺又一勺地往嘴里舀,却又在唇里细细品味了片刻这才咽下。
兰溪见他吃得格外认真,原本焦切的步子缓了下来,神色有些怔忪,愣愣看着他将一盅汤喝得见了底,抬起头来,冲着她弯了弯嘴角,“天气热了,这汤凉得正好。味道不怎么样,不过,因着夫人的用心,这汤,甜得很。”
兰溪眼里略有些发潮,嘴角却是翘了翘。没有问他如何知道,反正这院子里的事,她从未想过瞒他。何况下晌时,她确实有些失望,虽然明知怪不着他,但却提不起兴致来。她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难免有人到他跟前告密。
不过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走上前,捏起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我的手艺不好,就怕你多吃两回,便再不想了。”
耿熙吾大手一张,包了她的手,拉了她在桌旁坐下,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着,但气氛却很是温馨,直到墙角的烛火爆出了一朵灯花,耿熙吾才低声道,“方才,圣上亲自出宫去了叶先生的居处。”
兰溪惊得凤目一睁,耿熙吾自然猜到她的想法,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勾了勾,有些苦涩,“我很是不解,所以又特意去问过了于兄。原来……叶先生的身子亏损得厉害,当年身中剧毒之后,虽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也伤了根本,与……与宫里的内侍无异了。”
兰溪半张嘴,不敢置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难怪……难怪圣上虽气愤,却不管是对皇后也好,对叶先生也好,都这般大度,原来是因为……他根本从没有担心过叶先生与贾皇后之间会有什么事。
“此事……是我太大意了。”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原来当中还有这么一些内情,耿熙吾的情绪有些低落。
兰溪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