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列车,总是那么拥挤。
小内坐在一个靠窗户的座位上。
家的牵挂,就像窗外飞快向后倒退的景物,慢慢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焦虑和茫然。
他的手紧紧靠在自己的裤袋上,生怕小偷偷走他的钱包和手机。
这几乎就是他外出的“命根子”。
火车飞驰在铁轨上,前方是一片黎明前的混沌,凌晨出发,没有睡好的他开始昏昏欲睡。
但是,不管睡意有多浓,头栽得像只啄米的鸡,但他的手依然紧紧挨在裤袋上。
这几乎是一种潜意识的本能保护。
只要是他在乎的东西,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守护。
就像他对待爱情一样。
只要有希望,他都会拼命追求。
但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酷,甚至连一线希望都会被扼杀。
阿内实在太困了,眼睛闭上后,竭力睁开,但又被睡意强行合上。
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坐得笔挺。
不给小偷留一丝有机可乘的机会。
周围的人有的安然进入了梦乡,有的在谈笑风声。
旅程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总是愉悦的,不管是通往何处,是打工还是旅游。
只有小内的表情是特别认真的。
认真中带有一种倔强。
他没有其他乘客的江湖气息。
更不会把背井离乡当成一件无所谓的事。
他甚至觉得这是一种“罪恶”
是对父母的背叛。
尽管家的概念在他脑海中已是残缺不齐。
但是,冥冥之中,他与家那种斩不断的情丝是不会消失的。
以往的旅程,或多或少都怀有一种归宿感。
要不是对学校的向往,要不是对家的思念。
但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社会。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预期和承诺的大熔炉。
得意和失意,完全是一个飘茵堕溷的未知数。
列车不知行驶了多久,云霞初开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小内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了车站。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恢弘的广场。
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商铺。
这就是传说中打工者的天堂——广州。
老板、工业园、打工者云集的地方。
小内感觉自己已被这洋洋大流所吞噬。
每走过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身边总不时有豪车美女经过。
高耸入云的大厦鳞次栉比,现代化立交桥纵横交错,连柏油马路上扑鼻而来的气味都带着现代化气息。
这或许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都市生活。
但对于小内来说,这种生活简直是一种折磨。
因为他不可能像那些开着林肯宾利的老板那样惬意地享受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也不可能像那些情场高手那样,怀抱美女;连一个为之奋斗的女朋友也没有。
他不能像那些拥有房产门面的创业者,获得一种安全感和存在感。
甚至不能像那些初出茅庐的毕业生,怀着无限的憧憬。
他只能追求一种最低级的本能需求——找一份工作,安身立命。
即使找到了工作,他也觉得这是一种最低级的快乐。
仅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和面子问题。
心中最初的对生活的美妙感已不复存在。
人一旦到了这个份上,就只能变成生活的奴隶。
毫无反抗能力。
走在高楼林立、香车美女的都市。
小内更加觉得自己的渺小。
如果美好的事物根本与自己是平行线,那么即便是看到这些,也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现实的不公,在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体现得淋漓尽致。
街上偶尔驶过开着劳斯莱斯幻影的大老板;穿的是带金扣的衣服;吃的是鲍鱼海参;住的是金碧辉煌的别墅……
可小内却背着一个陈旧的背包,里面只有几件穿旧的廉价衣服;吃个十块钱的快餐都觉得浪费;最可怜的是居无定所。
身上的钱,即使是住最便宜的旅舍也最多维持半个月。
可这些钱在父母的眼中看来,已是份量十足了。
他的家道在农村也算是不错。
但来到这种大都市,简直如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他肯定不是最穷的人,穷人到处都有,果不食腹的流浪汉在这个大都市中也不少。
但他或许是最可怜的人。
因为他失去了人格中最珍贵的特质——希望。
人只要有希望,即便几百亿摆在眼前,他也能淡定。
因为未来是不可估量的,谁也不能排除他成功的可能。
但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即便是看到一个不用租房的有房族,也会绝望。
因为他对这个基本目标已是望尘莫及。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女友在他身边,那就是坚强的后盾,足以让他重燃希望和动力。
但是,生不逢时的他,在一个即便是最普通的女孩都能无比自信与骄傲的女权时代,找一个女友都是难以启及的目标。
小内开始对这个城市莫名地厌恶起来。
以前在家中吃的,住的,都算优越,可跟这比起来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那些有钱的大老板,一挥手动辙就是上千万,在家累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可他偏偏却选择到这个鬼地方来。
那些五星酒店、宾利迈巴,甚至还有私人飞机,在他的概念中根本不是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
那就是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