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皱眉道:“人呢?你把人藏哪儿去了?”
男子却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飘到陶司南的上方,问道:“有一个机会可以救世也可以救他,你愿意吗?”
陶司南微微睁开眼睛,原本空洞的眼睛迸发出奇异的光彩,他坚定地说出一个字——救!
姚林梅抵挡住内心的敬畏,喊道:“小陶,你别被他骗了。他跟端木知谕一伙的不是好人!”
陶司南按压剧痛的心脏,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救他!
男子说好,但是需要你有所牺牲。
陶司南奋力瞪大眼睛,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金黄,他低吼道:“我说救!”
男子说那好。他手轻轻一挥,陶司南就像提线木偶似的被提了起来,笔笔直直同样漂浮在半空中。
男子手指一抖,抖出数十枚铜钱围着陶司南旋转,不一会儿,铜钱就摆出一个玄妙的图案。
男子指尖动作飞快地变幻,口中轻声念叨着什么。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陶司南再次惨叫起来,惨烈的程度居然比之前有过而无不及。
姚林梅焦急不已,但她被一道看不见的壁障挡住,根本近不了陶司南的身,只能对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怒目而视。
陶司南手脚动弹不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疼,但他还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眼球正在剥离出眼眶。
他“呜呜啊啊”的哀鸣,渗着金光的血泪啪嗒啪嗒滴在孙西岭的脸上,孙西岭睫毛抖动两下,又重归平静。
眼球之后还有心脏,陶司南胸腔中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也被生生拽出身体。
最后陶司南疼晕过去了。
一大两小三颗金色的圆球飘荡在空中,男子一挥衣袖,两颗小一点的金球倏地飞窜进男子的眼眶中。
金光是什么?金光是功德,是运势,是功力,是一切神乎其神的正能量。
“你!”眼看凝聚了海量金光的眼睛被男子“骗走”,姚林梅顿时怒火冲天。
然而金眼球目测对男子并没有益处,他的虚影居然更加飘忽了,他说:“放心,我说过会弥补过错,决不食言。”
说话间,大一些的金球慢慢靠近孙西岭,在他左胸腔处流连片刻便一点点的向下沉没进去。
男子最后望了望散落一地的青蚨铜钱,什么也没说,他在白河和姚林梅惊讶的目光中化作一团白光,直直地钻进石像的身体。
石像空洞的黑色眼窝里立即生出一对金色的眼球。石像眨眨眼睛,鼻子哼哧呼出一口浊气,突然身形放大了千倍万倍,一下子就大到看不见全身。
石像一蹬腿,撒丫子跑了。
姚林梅仰望石像,思索片刻道:“龙头、马身、形似狮子,还会飞,看着是貔貅。”
神兽貔貅不知去哪儿跑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它已经恢复成最初的袖珍模样,它往断井颓垣的井盖上一坐,毛爪子一挥,十方台向下延伸出看不见底的台阶。
貔貅说话了,就是之前男子的声音,他说:“万般既往,都已落幕,诸位回去吧。”
姚林梅看着眼前的新任“守门人”,内心百味陈杂。裴清阳自愿化身神兽,从此困在这十尺见方的天地中不见日月,孤独与寂寞会逼疯他。
该说一句作恶终将会有恶报吗?徒弟作的恶,师父遭受报应?
既然如此,那么就如同裴清阳所说的,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姚林梅和白河对视一眼,一人搀扶着一个,稳稳当当地顺着台阶而下。
台阶的另一端,是满目疮痍却生机勃发的新世界。
貔貅目送四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这也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活人,最后一次见到除自己以外的生物。他抖了抖爪子,喃喃自语道:“科技与神明,当真无法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