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召见!
江慧嘉沉默了片刻,转而起身对门边的徐德微微施礼:“徐公,且容小女再开两张单方可好?”
徐德手中拂尘一转,拂尘尾端甩动了一下,脸上带笑:“江大夫不必焦急,宋解元伤势紧急,自然是要先照料好的。”
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居然在传皇帝召令的时候这样好说话,这简直都能叫寻常人受宠若惊了。江慧嘉心中微动,倒是有些明白,皇帝对自己这个“神医”,瞧来应该是极看重的了。
江慧嘉很快写好两个单方,一个是止血消肿、补血益气、抗病毒的,另一个则是麻醉药配方。虽然不是古传的麻沸散,但麻醉效果也是不差。
她之前给宋熠手术时用的是神经根阻滞麻醉,但这个神经根阻滞麻醉的时间不宜过长。江慧嘉准备先去见过皇帝,等回来时正好可以将为宋熠做麻醉的银针取下,再喂他口服麻醉药。
手术虽然完成了,但术后的痛苦必定是绵长的,这一点就算江慧嘉的医术再高明,这个时候也别无它法。
至于麻醉药配方的问题,要是在今日连串事件发生之前,江慧嘉说不得还要将这配方再藏掖许久。可如今事情疾速发展到这一步,她都进宫了,甚至要直面天颜了,这麻醉药配方在这样的格局下,自然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还要最重要的一点。此时的麻醉药是要给宋熠用的,仅这一点理由,就足够江慧嘉打破所有顾虑!
她最后与宋熠轻声交代了一句,这才与徐德去见皇帝。
要说见皇帝这个事,如果是在平常时候,江慧嘉说不定还会紧张一下,可现在宋熠身受重伤,情况未定,江慧嘉一心记挂于此,反倒被冲得没有了紧张的心情。
垂拱殿偏殿中,隆安皇帝负手立在窗前。
徐德从外头通报过,带了江慧嘉进来,他也仍旧面看窗外,并没有丝毫要转身的意思。
徐德躬身行礼,轻声道:“陛下,江大夫来了。”
“嗯。”皇帝从鼻腔里发出声音,应了一声。
江慧嘉也上前行礼,她并不懂得宫廷礼节,不过这个时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又是皇帝,她还是忍着内心小小的不甘愿,屈了膝准备下跪。
皇帝倒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就在江慧嘉屈下膝盖,准备要跪时,他忽然转过身来,上前一步就伸手虚抬道:“江娘子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江慧嘉仍然跪了下去,恭敬道:“多谢皇上,民女江慧嘉,拜见皇上。”
不算标准地拜了一下,她垂手起身。
虽然皇帝不要她跪,但江慧嘉可不会托大到真的不跪。
她的医术已经表现出来了,皇帝此时设想到她的“用处”,此时或许并不会责怪她,但焉知人家当面不怪,背地里就不会记仇呢?
毕竟皇帝这种生物,就江慧嘉前世看电视看小说甚至是看历史书得来的“经验”,一般都是小心眼容易记仇的。
他们还很擅长秋后算账,容易有被害妄想症——总有刁民想害朕嘛!
说不得皇帝现在这一招,就是在玩试探呢!
心里念头转了许多个,只听皇帝道:“徐德,快赐坐!”
江慧嘉注意到这个“快”字,心里念头又定了一层。
只见徐德搬来一个锦凳,江慧嘉忙上前道:“劳烦徐公啦,小女自己来。”
抢了锦凳自己搬过来,又谢过皇帝,便半沾凳子地坐了。
皇帝将她的言行看在眼里,这时暗暗点头。回转身,也在自己的御案后坐了。
徐德退到一边,皇帝便与江慧嘉说起了话。
第一句话是:“江娘子是何时学的医?”
来了!
江慧嘉心口一跳,这个问题来的短短一段路上,她其实已经想过的!
曾经关于这个问题,她也编过缘由。其中最接近真相的那一种,是她对宋熠说过的,她曾在梦中经历过一段完全与现今不同的人生,也正是因为梦中的经历,才有了这一身医术。
这其实不算是欺骗宋熠,盖因前世那二十几年,当真就能说得清楚,一定是前世吗?
焉知那不是她心中的一段梦呢?只不过是这梦太过真实,又或者是她的灵魂曾经附着于此。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即便江慧嘉自己意识清醒,并深深认同自己的确是穿越而来,真正的灵魂仍旧属于前世的江萱!可这种事情,依然是解释不清,道不明白的。
只是这样荒诞的解释,宋熠能懂,并愿意相信,却不代表眼前的皇帝也会相信。
更何况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答案,江慧嘉也半点都不想给皇帝知道。
皇帝又不是宋熠,这可是江慧嘉与宋熠之间最大的秘密呢,她怎么可能说给别人知晓?
至于原先在宝庆府编的那种,假托神医偶然教学,在这时候说给皇帝听,只怕也是不成的。
这种漏洞百出的情节,拿出来当成流言,骗骗纯朴的老百姓或许还行,要拿来骗皇帝,那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江慧嘉想了一路,本来还觉得脑子发晕,有些想不出来,可这时只看着御案后皇帝那似凌厉又似模糊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便道:“是民女幼时,一位神尼所传授。”
“神尼?”皇帝微微挑眉。
“是!”江慧嘉站了起来,遥遥对着皇帝一福身,又对着另一边偏南的方向,虚虚行了一个礼。似乎就是在对那远方的,身影不知的神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