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谁也不怀疑沐念的真心。
天授帝努力抬手,拍了拍沐念的肩膀:“好……你是个好的,父皇知道。”
沐念长这么大,极少得到父皇的承认,一瞬间眼泪滑落……
父亲,对每个儿子来说,都是一座仰望的高山。
虽然这个父亲曾经忽视他,对他的爱是那么悭吝,但至少父皇会过问他的功课,在物质上从未亏欠他,应该给的地位、财产都给他。
沐念在谢期身边那几年,这位父皇也会对他慈爱微笑,会教他学问、骑射,还会摸他的头顶,拍他的肩膀夸奖他“是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最后……还给了他天下,给了他皇位,还把九弟,交给了他。
只是,父皇却倒下了。
自己追赶了二十多年的一道标杆,敬仰了二十多年的一座丰碑,渴望了二十多年的一种温暖……如今都要失去了。
沐念才惊觉,他从未怨恨父亲,对父亲的敬爱与不舍,比他想象中的更多……更多
沐念想要嚎啕,却想起父皇不爱他哭,便擦干眼泪,将呜咽死死压抑在喉间。
……
天授帝还是不放心,怎么都不放心,大喊:“临渊你进来,临渊……临渊……”
牟渔立即进了门,奔至天授帝床前。
天授帝用力盯着他,嘶声道:“临渊,你发誓,你对父皇发誓,永远守在九郎身边,永远守着他,寸步不离,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使这剥夺了一个男子在外建功立业的机会,可顾不得了,他只能信任牟渔。
这世上,他真正放心交托九郎的,只有牟渔。
牟渔弯下双膝,跪在天授帝跟前,铿锵道:“我以我的鲜血,我的生命,我的尊严,我的荣誉起誓,我将一生守护在沐慈身边,将他放在我的视线之内,放在我的心脏中心,不离不弃,不违不叛,护他周全,敬他爱他。他生!我生!他死!我亡!如有背誓,愿遭天谴,魂飞魄散,永不轮回。”
天授帝连道:“好……好……父皇在天上看着你的。”又道,“临渊,父皇特许你带武器,哪怕在禁宫,在朝堂之上,在任何地点特许你带任何武器……任何武器。”又死死盯着沐念。
沐念毫不犹豫点头:“好,可以的。”
沐慈放开沐若松的手,把牟渔拉起来,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制止。只是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沐慈自己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以为自己一个苍老的灵魂,早变得寂定冷硬,百毒不侵;他以为自己两辈子聪明睿智,早已经理智到无心无情。
却不料在这一刻,被父亲、被兄长震颤得心酸,心疼,心喜,心苦,五味陈杂,沾染了凡间*辣的尘烟,几乎让他掉出眼泪。
但只是几乎,他并没哭出来。
他从来不哭。
天授帝这才放下了一点心,露出欣慰地笑,盯着沐慈看了半晌,见到儿子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眶,心口一瞬间酸软得一塌糊涂……儿子对他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儿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安排的婚事?”天授帝看看沐若松,微微叹息。
为何是个男子,又是那样敏感的身份。
沐慈摇头:“我做不到,我也不觉得应该道歉,我不爱女子,这不是什么错误,只是一种生活的选择,情感的倾向,这不伤害任何人。但不管为了何种目的,我不会去娶一个女子。因为蹉跎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才是伤害。父皇,请您理解……我本不打算瞒着任何人的,只是不忍心让您担忧,才一直没有坦白。”
天授帝知道儿子一旦决定,无法更改,幽幽叹口气:“罢了,父皇不逼你,你想爱谁就爱谁吧,觉得幸福就好。”天授帝对沐若松招手,“子韧……你过来。”
沐若松看了一眼沐慈,沐慈点点头。
沐若松才犹豫着,上前几步,咬牙将手放在沐慈掌心,耳根通红,心跳如鼓。
虽然耳根子红透,沐若松却并不低头,勇敢面对一切。
这种勇气,倒让天授帝高看了一眼。其实这个上进、努力的年轻人,天授帝很喜欢的,他拍拍两个人一直交握的手:“好好在一起,别轻易辜负。”其他的,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沐若松坚定道:“此身不殉,永不相负。”这等于承认了他,沐若松觉得高兴,给了沐慈一个明媚喜悦的笑容。
沐慈更是微笑欣喜,两个人手牵手,十指交扣,一直没有松开过……
……
沐念一直在一旁瞪大眼睛,看两个大男人山盟海誓,心里有话想说,却最终也说不出什么来——他觉得没立场干涉。
牟渔八风不动,早就知情。
沐慈并不理旁人,认真郑重对沐若松坦言:“我没有办法承诺‘一生一世’,但可以明确告诉你,子韧……即使我们困难重重,连我自己也不确认我们能携手走到多远,但我会尽力,走到最远。
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
沐慈又对天授帝说:“父皇,虽然我爱谁,和谁在一起不需要对第三个人交代,但我还是为得到了您的谅解与祝福,感到由衷的高兴。”
天授帝也是高兴的,祝福:“要幸福!儿子。”
沐慈,在这一刻,真正被这个父亲触动灵魂。
“父皇,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