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质疑太惊人,德光帝几乎跳起来:“我从不曾想过,九弟,你为什么怀疑我?”
语气又急又气又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沐慈没回答,很随意问:“你知道夜行卫吧。”
德光帝:“……”按道理夜行卫的隐秘他不应该知道的,可这会儿……他不能骗九弟啊,是要说知道,还是装傻?
沐慈也不等他表态,示意身后的牟渔拿出一个匣子,沐慈用特制的钥匙打开,推给德光帝。德光帝看过这个专门装夜行卫机密的匣子——这是先皇的禁区,给了九弟。德光帝一时不敢去碰。
楚王掌控夜行卫,监控百官,想抓谁的小辫子,一抓一个准。结合沐慈问“你是不是想杀我?”莫非是我的……德光帝眼底渐渐涌出惊恐……
可他回顾自己所作所为,私下里也没有对不起九弟的言行,一瞬间的恐慌过后,他就有一种“我没做坏事”,“我行的正坐得直,半夜不怕鬼敲门”的坦然,还有一点被冤枉的难过和委屈。
沐慈将德光帝的反应看在眼里,波澜不兴把匣子推过去:“看看!”
德光帝定定神,拿起匣子里的宗卷快速翻看,上面记载的他任命的御史大夫孟志的行迹。
孟志原是礼部一个侍郎,小儿子娶的宋氏是谢家的外甥女。因这拐了弯的亲戚,孟志在谢太妃处使力,谢太妃就对德光帝提了几句,以“培养自己的班底”为由说动他任命孟志为御史大夫。
当时赵咎还没上任,王又伦自己资历也略差些,就没以“资历差”这种理由拦着德光帝任命。
这中任命也不算什么,姻亲故旧的关系在朝堂上简直错综复杂,谁都不是纯臣,谁都有家人朋友,皇帝任命几个嫡系,也无可厚非。虽然御史大夫这种位置,微妙了一点。
夜行卫密档匣子里装的,是孟志身为言官之首,大肆收受贿赂决定言辞立场的许多劣迹,都不是空穴来风,都有实证。德光帝看到其中一张纸片,瞳孔微不可查收缩了一下,手也抑制不住抖了几下……
沐慈瞥了那纸片一眼,轻描淡写道:“这是孟志书房里弄到的,虽烧了大半截,不能看到全文,但关键几个字可以看出,是有人指使御史大夫,抓住这次军演,盯死我。没署名,但这字迹……三哥,这字迹虽略显秀丽,我却看过你写这种字。”
这句话不是质问,是语气平淡的陈述,声音不高不低,却犹如炸雷惊得德光帝全身打摆子似的抖了几下,残留的一点纸片被他无意识地捏进了掌心里,揉成了飞灰。
但德光帝并没有立即辩解他没做过,而是奇怪地沉默着。
牟渔微不可查眯了一下眼。
沐慈却好似没察觉德光帝的反常,似有些无趣,或是累了,撑着下巴随手捏桌上的点心吃,惹得牟渔又是一眯眼,却依然没动。
德光帝看自家九弟慵懒随意,似一只优雅的小猫,只觉得万分可爱想过去挠一挠。再一想九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手拿他准备的点心,张口就吃,没想过验毒,不知怎么心就再次安稳下来。
德光帝扔下掌心的纸团,拍拍手上的灰笑了,柔声问:“九弟,要不要再喝杯牛奶?不然煮个热豆浆,免得噎着。”
“豆腐脑有么?”沐慈点单。
“有,我叫御厨做。”
“嗯,不要加香料啊,就豆腐脑加点糖,味太杂我吃不惯。”
“好!”
牟渔:“……”表示对两兄弟这骤然转变的画风,真心淡定了。
在一旁听得战战兢兢的李海,那是真心给跪了啊。楚王,你吓死人了啊有没有?是不是故意的啊?好在危机解除,他只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冷汗,却不敢表现出异色,更不敢质问楚王,只赶紧先张罗豆腐脑,才递湿巾子给德光帝擦手。
两兄弟一碗豆腐脑泯恩仇,一起吃点心。
气氛还算温馨,德光帝就解释:“我知道孟志与谢家有渊源,但我并不知道孟志品性不好,也不知有人指使他针对你。当然,九弟也相信我不会指使孟志或任何人做不利于你的事情。”却并没有说谢太妃举荐或提到那字迹,德光帝虽不再试图缓和两方关系,却也不会做挑拨的事,只能含糊一二,粉饰太平。
沐慈好似也忘记了那茬,只道:“我理解你,父皇理政有他的风格,你也有你的想法,任命几个用得顺手的人也无可厚非。”
德光帝好感动啊,赶紧说“三年无改父道”之类的话,但他确实如沐慈所说的那样想的,他没有先帝强硬,对朝堂的掌控自然是不如先帝的,甚至比不上楚王有权威。他只想提拔几个亲信的人,也不是将来要和九弟分庭抗礼什么的,只想做事时能顺畅点,别老给他找麻烦,甚至倚老卖老的隐隐还敢压制他。
而御史大夫这个位置很关键,因是谢家的亲戚,他就相信了,可偏偏是这么个人,简直打脸……还害了自家九弟。其实孟志一直针对九弟,德光帝也有点不高兴,但没等他发作就被九弟找上门要说法,他就有点“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不过万幸,九弟是极睿智的,并不会误解他。
德光帝在外人面前是沉厚内敛的铮铮男儿,但这会儿他看向沐慈的眼神带出了点求饶,简直是个小可怜:“九弟,是三哥识人不明,我会将孟志贬黜,你可有比较好的人选?我一定照办。”又把手里的资源划出去一个,割地赔款。
沐慈闻言,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