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惗的呼吸声太沉重急促——这不正常。
沐慈想想,决定有些事到了摊牌的时间,他拦住了要给沐惗穿衣的宫女,拿了明黄龙袍道:“你们都出去吧。”
大家看这架势,楚王是要亲自给皇帝穿衣呢,大家当然不会不给面子,出了大殿等在外头,起居郎还有点不肯走,被彭予直接揪了出去,于是愤愤记下一笔:楚王亲为陛下更衣,所言密之。
水莲心有点拖拉,被苏岷不容分说拉了出去。
大殿只剩下兄弟二人,沐惗笑道:“对我这么好?”沐惗知道,沐慈刚才一直在帮他放松,别太看重使节。
沐慈瞥他一眼,嗔笑道:“你生日呢,不对你好对谁好?再说,我什么时候不好过了?你站好,我还没给谁穿过衣服呢,这怎么穿?”
沐惗:“……”只好自力更生,自己穿好了龙袍,沐慈就伸手给他调整一下腰带和衣领。
两兄弟离得近,沐惗是北方人的魁梧俊朗,沐慈虽长高了点,修长如玉竹,可站在沐惗对面矮了大半个头。沐惗用眼神比了下身高,自信爆棚,故意俯身闻了闻到沐慈身上的幽淡香气,道:“你用什么香,这么好闻?”
沐慈哪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拍开他:“远点!”
沐惗直起了腰笑了,本来想揉沐慈的脑袋,又怕把他的头发弄乱,就摸了摸他的脸,十分亲昵。
“三哥……”沐慈放柔了声音轻唤。
“嗯?”沐惗低头看自家小九弟,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心也静了许多,他知道沐慈让人走是有话要说,但他一点忐忑都没有。不管九弟做什么,总不会害他的,只有两兄弟合谋坑别人的份。
“知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是你做了皇帝?”沐慈一开口,却是这种天底下最惊人,最敏感,敏感到近乎恐怖的话题。沐惗愣了许久,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沐慈道:“或者说,为什么最后,父皇和我一起选择了你?”
沐惗呼吸滞了滞,心跳快了几拍,却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提这个?
他是半路杀出当皇帝的皇子,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论处理政务平衡关系,他及不上从小被先皇带在身边,浸**二十多年的暴太子。论聪明会做事,开拓进取,杀伐果断,又及不上自家年纪轻轻的九弟。
只是因为九弟年纪太小,才让他坐了龙椅。
现在,沐慈却说,是父皇和他共同选择了自己?他不是备选?
这是几个意思?
沐惗盯着沐慈看。
沐慈在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深邃的沉黑眼睛里,没有看到太多负面的情绪。他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眼神诚挚没有一丝作伪,开诚布公道:“我刚出冷宫那会儿,父皇身体不好,决定废除太子后一定需要一个新的继承人。刚好我又做了点事,他就觉得我好,是有意让我继位的。这一点我也不隐瞒你,你也知道。”
“恩,知道!”
“但我拒绝了,理由不光因为你是长兄,而我喜欢自由,讨厌被束缚在宫墙里。对父皇来说,这点理由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决断。”沐慈道。
沐惗点头,他们的父皇的确不是因这几个外因而改变主意的人。
沐慈继续道:“但后来,我和父皇也是这样开诚布公,深入沟通过,改变了他的想法。当时我也请了临安姑奶奶,还有几位老臣做见证,你可以看起居注里最绝密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被当做密档锁进了内库,一直没合适的机会给沐惗看,现在是时候让他知道一些真相了,免得他总是心虚不安。
沐惗明白了,沐慈谦让皇位的事是真的,也是真心的。
“为什么呢?”沐惗不懂,不懂沐慈让位的原因,只因为嫡长继承制,或爱自由,其实也并不足以让沐慈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做出谦让的决定。
沐慈坦然道:“若是大幸处在内祸战乱,大地满目苍夷,社稷岌岌可危,那么我必会临危受命接下帝位,不会让给别人。”
这个,沐惗相信,他的九弟就是这样磅礴大气,勇于担当的开拓型王者。
沐慈道:“但目前大幸正处于太平盛世,就需要三哥你这样仁厚宽和,友爱孝悌的守成之君。”
“守成之君?”这称号一听就不够威武霸气好吧?
“三哥,相比于开国之君,也许守成之君不会有震聋发馈的赫赫声名,不会有光耀千古的雄才伟略,也没有名垂后世的千秋伟业,却更能为天下苍生创造一个安定幸福的美好生活。”
沐慈认真看着沐惗:“如果说创业之君最需要雄才大略,守成之君最大的美德就是宽厚仁爱。你恰恰拥有一个守成之君最伟大的美德,所以你治下的百姓是最幸运的,他们将成为千年历史长河中,最幸福的一批百姓!你会得到天下人的衷心爱戴和拥护,不会比我少,只是速度会有些缓慢,你需要耐心一点。”
“真的吗?”沐惗被沐慈蕴含信任与崇如颂的语气,说得迷醉。他不由自主握住沐慈的双手,深深看着沐慈如藏有夜空星子般明亮的眼睛,追问:
“真的吗?你和父皇这么看我?”
“是的,其实父皇也知道,你才是最适合的。所以他尽管爱我的才能,却不得不放弃,选择了更加适合的你。事实也证明我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