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母女俩都在低声说话,惋芷时不时逗得程氏嗔她,用手指点她额头。
徐禹谦落后一步,见着难得活泼的惋芷微微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双熟悉了自己的小鹿,会蹦蹦跳跳蹭上前。如果他们一起久了,她也会这样与他亲近吗?她的年纪就该这样活泼才是,她与继母的感情也真是好,像嫡嫡亲的母女似的。
“惋芷打小就跟在母亲身边,就是分了院子,也总喜欢黏着母亲,一个月有十天都赖在母亲院子里不肯走。”宋泽彦察觉到他的视线,笑着与他道。
他听着来了兴趣,侧头打量了眼与惋芷有几分相似的大舅兄,道:“她在我跟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倒没听她说过这些。”
宋泽彦一怔,感同身受,语气亲近几分。“她在母亲面前是这个样子,却从不在我跟前撒娇。记得她六岁那年的夏天,外边一直在打雷,她午休被吓醒,我就在边上她却是开口就哭着要母亲。任我怎么哄都哄不好,等母亲来时她都哭得直打嗝了,长大后就更不要说了。”
她还怕打雷,徐禹谦想到她总是怯怯的样子,又是一笑。“许是姑娘家总和母亲要亲近些。”
宋泽彦摆摆手,一脸受伤。“可她和父亲也很亲近,她跟着父亲读书习字的时候,都比跟我还多。真不知道我是哪里让她害怕了,父亲明明比我严肃得多。”
听到严肃两字,徐禹谦又去看了眼大舅兄,十八岁的少年连笑着的时候神色都是极淡,确实是不好亲近的样子。善言的他有些找不到词来安慰宋承泽了。
也好在花厅就在眼前,免去了无言的尴尬。
宋大老爷早坐在厅堂中,双眼一直瞅着帘子,听得脚步声还有小丫鬟的通报,眼底闪过喜色旋即又正襟危坐。
众人次弟而入,惋芷与徐禹谦被引着跪到他跟前的软垫上,磕过头得了红封才再被扶起来,坐到一边。
宋大老爷的视线从女儿进屋就跟她转,见她气色精神都好,提了几日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他问:“路上可顺利,用过早饭没?”
惋芷自然的接过话,“谢爹爹关心,一切都好,在婆母院子用的早饭。”回话时她语调镇定,心中却在发酸。
不过几日,父亲比印象里又清减了许多,眼底还有着青色,他仍是在为自己担心吗?
惋芷忆起梦里得知要嫁徐禹谦的她,任性而倔强,父亲看着她哭闹亦双目通红,最终失望的下令将她软禁。后来她被徐光霁伤得郁结卧床不起,父亲拉着她的手落了泪,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她的娘亲,对不起她,他并不知道她原来是喜欢徐光霁。
可是亲事成定局,父亲再是三品大员也不能无故悔婚,她出嫁那日,父亲还曾与她说着悔愧的话。其实想想该愧的是她,是她罔顾父亲的教导,忘了礼义廉耻偷偷去喜欢道貌岸然的徐光霁。不管她嫁的是谁,这点都是她对不住父亲,给父亲蒙羞了。
宋大老爷嗯了声点点头,“你虽是为宋家女,嫁去了徐家就是徐家妇了,要上孝婆母,中和妯娌,外助丈夫,恭和婉顺……”不知女儿情绪翻涌,他习惯性的说起教来。
惋芷起身福礼受教,将话都记到心里。
程氏在边上看得好气又好笑。
昨天是谁一直唠叨着女儿回门的事半宿,这一见面却又这般的严肃,是要把芷姐儿吓回婆家去吗?!自家丈夫性子也太别扭了,像一对平常父女那样好好说话不成?再说了,芷姐儿回门要敲打应该是徐四爷,哪有拉着自家闺女说教的,真真是助女婿威风灭闺女志气!
“老爷,您昨天不是说得了溪州新产的毛尖,您先让芷姐儿与姑爷偿偿。”程氏忍不住去拽宋大老爷的袖子。
宋大老爷一怔瞧见妻子正朝女儿方向使眼色,他侧头一看,才发现长女正眼巴巴看着自己,模样是愧是可怜。他忙暗骂了自己一句,道:“对对,你们快先偿偿,我已让人包好,回去也好给亲家太太偿偿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