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摩斯的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
他带来的那些羽毛、干粪,被李维用来布置木匠制作的模型。
李维在一边,命令制作这些模型的木匠,提前将这些羽毛插在预先准备好的孔洞里。这里的模型一共有三种。第一种是1比1的实体模型,第二种是2比1的缩小后实体模型,第三种是平面模型,比例尺和第一种一样,也是1比1。最后这一种,他是让人刷上了对应的颜色。
在插入羽毛之前,他还让人用干粪涂抹了一遍:恐鸭身上的味道,很像这些干燥后的粪便,这代表着两者含有的气味物质是一样的。
布置完这一些,前期准备才算完成。
再询问了亚摩斯更多的一些细节,李维决定实验就此开始。这次,他跟前的这位管家一共为他准备了十个房间的小鸭,足够他进行第一批次的实验。
但在这一刻,李维自己却忐忑起来——哪怕实验成功,他成功找到了恐鸭雏鸟认亲的机制,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卧室里那只雷霆幼鸟。
且不说它身上发现了什么变异。
单单是它认亲机制的本身,就注定了他有失败的风险。
这得从动物的刺激过滤说起。
动物的生存环境,是一片包容各类信息要素的海洋。任意一只动物无时无刻都会面对无限量的环境信息——各类物理、化学和生物的信息。而在这海量的信息中,只有极少部分是它们需要的。
因此,对动物来说,它们生存繁衍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有选择的筛选信息,并对这些外在刺激作为反应。
动物有两套能有效过滤外界信息的器官系统,这就是它们的感觉器官和神经器官。受到这些限制,动物的信息筛选能力也受到制约和得到相应发展。
比如我们人类感知声音,有声音频率这一限制。
不能感知到的次声波和超声波,算是被我们感觉器官筛选掉的无用信息。但于此同时,我们也无法像是蝙蝠那样对它进行利用。
每一种动物,在于周围环境的适应中,都发展出了一套独有的行为刺激系统。
这个系统,一方面它们受到自身的限制。一个是感觉器官,比如视觉、听觉、嗅觉,这决定了它们对光、声音、气味等环境信息的感知。还有是它们的神经器官,这又决定了它们对外在信息的进一步的处理能力。
另一方面,周围的环境信息自身有巨大的区别。对于动物来说,它们被记录的价值并不一样。如一些颜色远比另一些更加鲜艳瞩目。相较于那些寡淡的颜色,它们更容易成为要点。这是为什么有毒生物都有鲜艳外表的原因。
在这套系统中,有一个现象是不得不提的——这就是关键刺激。
如一头猎豹去捕食羚羊,那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环境中分辨出羚羊来。而一头羚羊身上,有许多可被猎豹感知的信息:它的形状、颜色、大小,具有的独特气味,发出的叫声,乃至于体温、电场都是真实存在的信息,都可被猎豹感知到——只要猎豹有这个能力。
羚羊数个种类的信息混杂在一起,可被称为一种复杂刺激。
复杂刺激的各个组成成分,可被单个分离开,再挨个呈现在受试动物面前,以确定哪种刺激是关键的,哪种刺激是多余的。
许多动物对于刺激的感受都有选择性。
比如银鸥雏鸟的啄击反应,只能被亲鸟喙上的信息激发。因此一个银鸥成鸟模型,哪怕其他部分非常走样,只要喙上的一些特征不变,一样可触发幼鸟的这一反应。
之所以这样,得从关键刺激这一现象带给动物的好处说起。
如果动物只对环境的极少数信息发生反应,它的行为反应会大大简化,失误也大大减少。只要这类信息,可以代表生物学意义上的客体——如捕食者、猎物,或巢穴、产卵地等。其他信息就是多余的,不必要的,甚至会分散注意力,所以只对这些发生反应就好。
关键刺激最重要的一个要点,是它在环境中独一无二。
还是猎豹捕食的例子。
如果羚羊身上有一种气味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它能散发出来。那么,这种气味就有可能是诱发猎豹捕食行为的关键刺激。被猎豹熟知,甚至被刻入它们的基因里,以至形成一种代代相传的本能。但如果这种气味随处可见,任意的花花草草都能发出来,猎豹自然不会对它过多关注。
关键刺激,还有可能诱变为超常刺激。
一个突出的例子,是杜鹃雏鸟嘴裂斑纹。它比山雀雏鸟的嘴裂斑纹更加醒目,可以更好的诱发山雀父母的喂食反应。
其实,像杜鹃这种孵卵寄生性的鸟类,它们将卵产在别的鸟巢里的行为,可被视为是对动物生理行为的另一种运用。
这也是被它们寄生的山雀认雏机制不发达的锅。
如山雀这类独居的鸟雀,它们的繁育机制保证了它们的后代没有错认的可能性,以至于在长期进化中并没产生发达的亲子识别系统。对于幼鸟的认知抚育,只限于几种简单的,乃至可被模仿的信息刺激,让杜鹃这类老司机钻了空子。之所以还有这类本能,只是说它带给它们的好处依然大于坏处。
如果将山雀换成那些群居的,由于互相巢穴挨得过近,在抚育过程中有幼鸟错投现象的鸟类,杜鹃这类孵卵寄生的家伙就没那么容易做到这一点。这类鸟有更复杂的亲子识别机制,所依靠的信息